楚照流張了張嘴,這才發現,他發不出聲,也指揮不了身體。
身體自發地動起來,隨手抓起茶盞,嗓音含著點笑:「我最近都要忙死了,謝雲仙君,你也不來幫幫我。」
清澈的茶水倒映出了一張陌生的臉。
楚照流盯著茶水倒映出的那張臉,一個念頭緩緩升了上來。
視線倏然一轉,身體的主人又抬起頭,和前方名為「謝雲」的男子對視。
「楚千湫。」謝雲冷聲道,「我請你來,不是聽你說廢話的。」
「好吧,」被稱為楚千湫的青年笑道,「我的確託夢給楚家後人,讓他們別為難那個半妖,祭出了仙門之匙。」
謝雲面露不虞:「你知道後果嗎?」
「左右不過禁閉幾百年,我感覺諸位仙家飛升之後,日子過得是太閒了,管天管地,還管別人飛不飛升。」
謝雲道:「他心性極左,一件小事千年不忘,仙界諸人看他不慣,你就算不為難他,讓他順利飛升了,也未必是好事。」
「執著不是件好事嗎?」楚千湫抿了口茶,皺起眉,「呸,你沏的什麼破茶,真難喝。」
謝雲:「不想喝就滾,沒把你毒啞就不錯了。」
到這裡,楚照流基本可以確定了。
雖然不確定這裡是幻境,抑或萬年之前的時空留存虛影,但他的確是被扶月仙尊用某個法子,弄到了他祖宗身上。
對方這位「謝雲仙君」,莫不是就是謝酩的祖先?
沒想到兩位老祖宗在仙界居然是舊相識,看起來關係還不錯。
嗯,勉勉強強,他和謝酩也算是世交了。
聽他們談論的,那個剛飛升的、心性極左的半妖,恐怕就是墮仙了。
墮仙,扶月仙尊。
想到這個,楚照流心裡略沉了沉。
一直以來,他最多隻猜測扶月仙尊或許與墮仙有關,但從未想過,扶月仙尊……就是墮仙。
畢竟這太不合理了。
墮仙費盡心機,將他們玩弄在股掌之間,幾次三番欲要他們的命。
但師尊對他們愛護有加,除了閉關之時,只要出關,就會與他們弟子幾人小聚一番,賞花賞月,如師如友,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將他們培養起來,又暗中對他們下手,他在想什麼?
墮仙就算是心性變態,就喜歡看這種被撕裂信任的話本上演,也沒必要演得這麼真吧。
楚照流聽著兩個老祖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腦子飛快轉著,突然一凝。
等等。
方才在冰窟之中,先是見到扶月仙尊遺體,驚愕與悲傷衝撞腦海,隨即又見到藥王和爹孃被封凍於冰層之中,還未徹底冷靜下來,寒蝶再襲、扶月仙尊被小鳳凰識破先一步動手……一切發生得太快,他甚至沒來記得及抽出空去思考一個問題。
——從頭到尾,墮仙似乎從未準備將「扶月仙尊就是墮仙」這個資訊告知他們,顯然並不想在他們面前暴露身份。
若不是啾啾認出了扶月仙尊,他未必會出手。
這與他「撕裂信任話本」的猜測相悖。
扶月仙尊最開始被他們懷疑,也是因為在離海之下。
他佈下的隔水陣被破壞之後,褚問溺在海水之中被玄影打傷,隨即扶月仙尊出現救下了褚問。
那個時間太巧了,巧得不得不令人懷疑,墮仙做事縝密,不該有這種紕漏。
若不是他不是那個時候出現,楚照流幾人也不會懷疑到扶月仙尊頭上。
他出現是為了救褚問。
太矛盾了。
扶月仙尊與墮仙,救他們護他們,害他們又殺他們,從頭到尾,處處都充斥著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