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絲艾拉很想念那個雪茄工廠。她想念當年那些同事的說笑聊天,想念朗讀人用西班牙語講述她最喜歡的小說,想念一整天都說母語。
儘管她每天晚上都住在喬為他們蓋的那棟大宅裡,她還是留著那家餐館樓上的房間。不過據喬所知,她只是去那邊換衣服而已,而且也不常去。喬幫她買了一大堆衣服,塞滿了他們家的一個衣櫃。
每次喬問她為什麼不多穿那些衣服,「那是你幫我買的衣服,」葛瑞絲艾拉會說,「我喜歡自己買。」
但她其實從來就沒錢買,因為她所有錢都寄回古巴了,不是寄給她那個窩囊廢丈夫的家人,就是寄給反馬查多運動的朋友。艾斯特班有時也會代表她回古巴,既是去募款,也是參加他當地新夜店之類的開幕宴會。他會帶著好訊息回來,說他們的運動又有了新的希望,但經驗告訴喬,等他下次回去,這個希望就又會破滅了。艾斯特班也會拍很多照片回來‐‐他的目光愈來愈犀利,使用相機像是一個偉大小提琴家揮舞琴弓。他成為拉丁美洲叛亂圈子內的大人物,而且他的名聲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破壞了美國軍艦仁慈號。
「你手上有個非常困惑的女人。」他上次從古巴回來後,這麼告訴喬。
「這個我知道。」喬說。
「你瞭解她困惑的原因嗎?」
喬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蘇阿瑞茲特選陳年蘭姆酒。「不,我不瞭解。我們買得起任何東西,想做什麼都可以。她可以擁有最精緻的衣服,在最好的店做頭髮,到最棒的餐廳‐‐」
「只要能讓拉丁人進去。」
「那是當然。」
「是嗎?」艾斯特班在椅子上前傾,雙腳放在地上。
「我要說的重點是,」喬說,「我們贏了。我們可以放鬆,她和我。我們可以一起變老了。」
「你認為這就是她想要的‐‐成為有錢人的太太?」
「大部分女人不就想要這個嗎?」
艾斯特班露出奇怪的笑容。「你有回跟我說過,你不像大部分幫派分子是窮人出身。」
喬點點頭。「我們家並不有錢,但是……」
「不過你們家有棟好房子,從來沒挨餓,也供得起你上學。」
「沒錯。」
「那你母親快樂嗎?」
喬老半天沒吭聲。
「我想那就是不快樂了。」
最後喬終於說,「我的父母似乎比較像是遠房親戚。但是葛瑞絲艾拉和我,我們不是那樣的,我們隨時都在交談。我們‐‐」他壓低嗓門,「我們隨時都會上床。我們真的很喜歡在一起。」
「所以呢?」
「所以為什麼她不肯愛我?」
艾斯特班大笑。「她當然愛你了。」
「她都不肯說。」
「誰在乎她說不說?」
「我在乎,」喬說。「而且她不肯跟那窩囊廢離婚。」
「這點我就沒辦法解釋了,」艾斯特班說,「我活一千年也無法理解那個混蛋哪點吸引她。」
「你最近見過他嗎?」
「每回我走進哈瓦那舊城區最爛的那個街區,就會看到他坐在一家酒吧裡,用她的錢在喝酒。」
我的錢,喬心想。是我的錢。
「那邊還有人在找她嗎?」
「她還在黑名單上頭。」艾斯特班說。
喬想了一下。「不過只要花兩個星期,就能幫她弄到假證件,對吧?」
「那當然。說不定更快。」
「那我就可以送她回去,她可以看看這個混蛋坐在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