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搖搖頭。
現在換她審視他,度過漫長而不安的一分鐘。她在他眼中尋找線索時,他也看著她,沒有避開。她一直尋找,逐漸恍然大悟。
「當初他會知道我在哪裡,就是因為你。」
喬沒說話,下巴咬緊又放鬆。
「就是你。」她點點頭,往下看著桌子。「你手裡有什麼?」
她瞪著他,又過了不安的一段時間,然後他才回答。
「照片。」
「你給他看了。」
「給他看了兩張。」
「你總共有幾張?」
「好幾打。」
她又往下看著桌子,旋轉著咖啡碟上的杯子。「我們都會下地獄了。」
「我不認為。」
「是嗎?」她又旋轉著咖啡杯。「這兩年我佈道、在臺上昏倒、向上帝獻出我的靈魂,你知道我明白了什麼真理嗎?」
他搖搖頭。
「我明白了,這裡就是天堂。」她指著窗外的街道,還有他們頭上的屋頂。「我們現在就在天堂裡。」
「那感覺上怎麼會這麼像地獄?」
「因為全被我們搞爛了。」她臉上又重新浮現出甜美而寧靜的笑容。「這裡是樂園,墮落的失樂園。」
對於她的失去信仰,喬很驚訝自己竟然這麼哀傷。出於一些他無法解釋的原因,他本來一直抱著期望,如果有任何人真能直接跟全能的上帝溝通,那就會是蘿瑞塔。
「可是你當初剛開始的時候,」他問她,「你是真的相信,對吧?」
她清晰的雙眼和他對望。「當時我那麼肯定,一定是得到天啟了。我感覺自己的血變成了火。不是焚燒的火,而是一種恆定的暖意,從不消退。我想,那種感覺就像我小時候。覺得安全、被愛,而且好確定人生就一直會是這樣。我會永遠有我爹地和媽咪,整個世界就跟坦帕一樣,每個人都知道我的名字,都會祝福我。但等到我長大,到加州去。等到我所相信的一切都變成謊言?等到我明白自己並不特別,也並不安全?」她轉動自己的手臂,讓他看看上頭的毒品注射痕。「我就很難接受。」
「可是你回來之後,經過你那些……」
「試煉?」她說。
「對。」
「我回來後,我爸把我媽趕出去,把我身上的魔鬼打走,教我再度跪著祈禱,不要計較自己能得到什麼。他要我謙卑地祈禱,以罪人的身分祈禱。於是那火焰回到我身上,我跪在我從小睡到大的床旁邊,跪一整天。第一個星期我沒怎麼睡。然後火焰找到我的血液,找到我的心臟,我再度感到確定了。你知道我有多想念那種感覺嗎?想念的程度超過任何毒品、任何愛、任何食物,或許甚至超過送火焰給我的上帝。確定,考夫林先生。確定。這就是最美好的謊言。」
兩個人好一會兒都沒說話,久得卡門又端了兩杯新鮮的咖啡過來,收走空杯子。
「我母親上星期過世了。你知道嗎?」
「沒聽說,我很遺憾,蘿瑞塔。」
她一隻手搖了搖,又喝了杯咖啡。「我父親的信仰和我的信仰趕跑了她。她以前總是跟他說,『你不愛上帝。你愛上的是一個想法:自己是祂特別的子民。你想要相信祂隨時都照看著你。』我得知她過世的訊息時,才明白她的意思。上帝不能給我安慰。我根本不瞭解上帝。我只希望我媽咪回來。」她兀自點了幾下頭。
一對男女走進店裡,門上的鈴鐺響起,卡門趕緊從櫃檯後出來,張羅他們坐下。
「我不知道上帝是不是存在,」她手指摸著咖啡杯的把手。「我當然希望是。而且我希望祂很仁慈。那樣不是很好嗎,考夫林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