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我們常在一起吃飯。晚自修的時候坐在一起,不能大聲說話在,有執班老師拘管著,小聲嘀咕我又不會:要麼聲音大了招來老師的呵斥,若是壓低聲音,駱薇就皺緊眉頭表示什麼也聽不見了。我們就把要說的話寫在紙上給對方看,每個晚自修寫一頁。都是說從前的事,還有對未來的打算。大多時候,看完記錄下的言語,我們會相視會心一笑,唯獨有一回,忘記了我寫了什麼,她看了竟坐在那裡哭泣,桌上的紙巾有一沓,我也忽然覺得難過,我不想難過,便側過一邊去,用做數學題來分散注意力。
事後誰也沒有提那次莫名其妙的傷心,不知道她有沒有怪我不理會她的流眼淚。
高中結束時,我把她寫的那厚厚一疊咫尺之間的信都扔到火裡邊去了,我覺得有些東西是該早忘掉的好。可偏偏忘不掉,所有的事情都像燒紅的烙鐵,印在記憶裡,流血結痂,痂落了,還有傷疤。
因為我的無禮,女伴有很長時間生我的氣,後來不知怎麼就好了,她還偶爾和我聊聊詩詞。有一天,她告訴我,“駱薇喜歡你”。
我覺得很吃驚:“不會吧,我怎麼不知道。”
女伴說:“怎麼不會,我還會騙你?她對我說的。最開始她每次提到你都會讚不絕口地誇個沒完,後來是一個字也不提你,別人說到你她會一言不發地自顧自臉紅,現在她臉不紅了,才對我說,她要寫一封真正的情書,說一句真正的I love you;開始她的戀愛。”女伴走了。
早戀!想到這一層,我無法安靜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兩個字是別人的事,和我無關。
一次課間,我去教研組送作業回來,在走廊裡,駱薇把我攔住,把一張精緻的信箋交到我手裡,然後扭過頭跑開了。她那一瞬間無可言說的笑容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我回到教室,把信開啟,看了一遍,然後就把它重新摺好,塞進書包裡。
我開始故意地遠著她,她寫信給我我也不回答,飯也不再一塊兒吃,後來竟然僵到了見面連招呼也不打,都假裝沒看見就過去了。
早戀,那是不存在的。
期末考試,我的成績並沒有提高,駱薇由第四名下降到了第三十四名。
第二學期,有個星期天,我牙齦腫了,吃不下飯,去超市買牛奶。天陰得厲害,大雨說下就下了,雨滴如豆,摔在身上啪啪地響。
我沒有雨傘,就慌慌張張地往宿舍裡跑,看見駱薇在牆角站著,全身都被淋溼了,頭髮沾在臉頰上,一綹一綹地膠粘著。她穿著很單薄的衣服,被雨水一浸,袖管緊貼在胳膊上。我驀地發現她人瘦了許多。
我跑過去,說道:“下雨了,快回去! 駱薇。”
“你管我呢!我願意淋著!你管我幹什麼!”
我一隻手拽住她,要拉她回去,她不肯。她說:“放開我!我病了,我高興,我難過,都是我一個人的事!”我想說:“是兩個人的事,因為還有我。”可終於沒有說。
我就同她一起淋著雨,並肩站著,像兩棵樹。
我的牙痛好了。我們都病倒了。
那次事以後,她最後寫了一封信給我,很長,有滿滿的五頁紙。有幾句是:
“我朋友說你的心是一塊大石頭,又冷又硬。我不信,我知道,那不是石頭,是水晶。她沒有看到它透明晶瑩的光彩。我看到了。可我卻無權擁有……算了,誰的就是誰的,許多年以後,我只能記得在高中時代我撫摸過一件我熟悉,卻始終無法擁有的東西。”
我們成為最普通的同學。
高中結束時,各自*雲散,我離開校園之際,對熟識的,喜愛或者討厭的人、物,猛然有種不捨的感覺。
在多年以後,我要對駱薇說:“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