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個月,她從雲端跌落人間,繼而又成了個失路的異鄉人。
她沒有來處,也沒有去處。昔日雄心壯志都成泡影,偌大人間,沒有她的位置。
就在她心緒煩亂時,遠處突然響起了嘹亮的狗叫,緊接著是吆喝聲,還有大機器的「嗡嗡」聲。
魏誠響和趙檎丹對視一眼,同時站了起來——禁靈就這點不好,修士們都有種自己「耳背」了的感覺,沒有靈感附著在聽力上,有時候事情到門口才能聽見。
魏誠響伸手探入袖中:「前輩,幫我看看外面……」
她話沒說完,耳邊便響起奚平的聲音:「駐軍到了。」
魏誠響皺起眉,這時,人聲已經很近了——「沙沙」的腳步聲從後面街上經過,混雜著馬蹄聲、刀劍撞在甲冑上的聲音。
「半夜進城?這是幹什麼?」魏誠響將耳朵貼在牆根上,又道,「等等,來的不光是人和車馬,他們帶了什麼東西?」
奚平在轉生木裡看見那佇列中間吞吐著蒸汽的「長臂」大車,緩緩說道:「我猜是伐我……伐木的機器。」
話音沒落,就聽不遠處的街頭傳來「嗚吱」的怪響,駐軍開始清理沿街的轉生木。
第121章 永明火(三)
先前陶縣府衙貼過告示,不準人們再傳播邪祟雕像,沒人理他們——陶縣府衙一天到晚沒正事,就收苛捐雜稅的時候不是擺設,每年野狐鄉大集的時候,衙役們都跟死了一樣,不敢靠近十七里鎮。
誰也沒想到,駐軍會深夜進城,而且進來就砍樹。
咆哮的蒸汽怪物轉起飛輪,將路邊不知生了幾十幾百年的大樹攔腰斬斷,後面又跟上一張帶鏟的小車,張開豁牙露齒的「大嘴」,一口將樹根刨了去。
那些方才從月影中掙扎著冒出一點綠意的大樹轟然倒在街上,枝杈亂顫,群鳥驚起,在尚未破曉的天光下像一個隱喻。
樹汁的草木腥氣亂濺,轟鳴的機器攪得四鄰雞犬不寧。人們像地震中驚醒的野禽,從門縫、牆圍裡探出視線,奚平耳邊一下多了不少人聲——惶惶的人們開始拿出太歲神牌祈求。
奚平沒理會,陶縣已經沒有鬼神與仙魔,疑似「太歲」的餘嘗已經帶著破法跑了,不會再顯靈。他只是個拉琴唱小曲都沒人願意聽的混子,鎮宅辟邪不歸他管。他也不在乎駐軍砍樹。轉生木雖然屬於他的一部分,但類似於頭髮指甲,禿了也不疼,只是以後視野會略微受限。不過他那麼大一個人也不是沒長腿,問題不大——何況陸吾現在分散在陶縣各處,三教九流哪都有,手上都有滴過血的轉生木牌,有需要的時候也都是他的「眼睛」。
奚平只是有點啼笑皆非。
當年他被困在神像裡,拿「心魔誓」糊弄徐汝成大傻子,讓大成子替他砍樹,徐大傻陽奉陰違沒聽,陰差陽錯地讓陶縣這些轉生木儲存到現在。不料終於還是毀在了西楚駐軍手裡。
「隆隆」的巨響聲裡,奚平緩緩地收縮神識,撤回自己真身。
陶縣已經被破法裹挾著掙脫了靈山,麒麟衛不敢輕易進來,凡人駐軍成了最大的威脅,接下來就看陸吾和峽北水軍爭奪陶縣的控制權。陸吾確實沒有十萬人,但他們通訊暢通,而禁靈之地對於三嶽仙山來說是兩眼一抹黑,裡面發生什麼他們都不知道,峽北駐軍也未必跟他們一條心——三哥心裡估計早有章程。
眼下奚平心裡壓著件更緊迫的事:他師父。
支修每天在破法中復原各種讓人眼花繚亂的古戰場,治得小徒弟亂竄,其實只是奚平配合教學。奚平在破法裡面有完整的控制權,哪根草多長出片葉他都知道……哪會覺察不出師父進入破法中的神識越來越虛弱?
借著林熾身上的轉生木牌,他偷偷轉回玄隱山看了一眼,見封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