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憂鬱症患者的救贖之路:深度憂鬱 作者:雪屏
鍾為誰鳴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明星,別總盯著我看,我對面那人對我說。不錯,我們確實是面對面坐著,可是我卻看不見她。
我記得,我剛才還能看見她來著,我還記得,她的臉很俏麗,只是胳膊跟莎朗?斯通的腿一樣修長,而腿則像莎朗?斯通的胳膊,特別適合拆開了,拍特寫鏡頭。當時我猜想,這一準是個年收入在三萬,而開銷可能要三十萬的主兒。
我的眼睛突然怎麼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眼睛是怎麼了!
一切彷彿是突然發生的,首先是心跳,繼而是氣短,最後是眼前一黑,好像太陽一下子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我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你就是那什麼什麼裡的那個主演吧?我身旁的那人跟我對面的那人搭訕起來。
不是的,我不是,我對面的那人跟我身旁的人說。
哦,那麼你演的該是什麼什麼吧?仍然是我身旁的那人跟我對面的那人說。
哎呀,人家明明演的是正在熱播的那什麼什麼嘛,你真笨!我對面的那人有點不耐煩似地跟我身旁的那人說。
我對面的那人身上瀰漫著一種奇怪的氣息,我說不好那是一種什麼氣息,轉天一覺醒來我才找到一個準確的形容詞——她瀰漫著的是腐爛的蕨類植物的氣息;而身旁的那人的身上卻散發著一股子煙味、酒味和Jing液味。
我能聽見他們的對話,聞到他們的氣味,就是看不見他們。
我說呢,怪不得我看你那麼眼熟呢,我身旁的那人跟我對面的那人笑嘻嘻地說。笑得有點猥褻,我感覺。
人家就是怕被影迷認出來,結果還是被認出來了,你不知道,我這人是很低調的,我對面的那人跟我身旁的那人說。
我對面的那人笑了,我身旁的那人也笑了,只有我沒笑,我一個勁地在打哈欠。從武漢飛到北京,將近一個半鐘頭,確實挺累,難免要打哈欠。只要有一個人打哈欠,緊接著就有人跟著打,很快,飛機上的人們都被傳染上了,就輪番地打了起來,那情景很像莫泊桑寫的某個小說中的某個片段。
其實,這麼多年來,我早已習慣了旅途生活,每天醒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常常是拉開旅館的窗簾,眺望著外面十分類似的大街小巷,來判斷自己到底是在哪個城市。現在好了,終於可以免去這一中間環節了,反正我的眼睛也不聽使喚了。
萬一我要瞎了怎麼辦?難道我後半生就只能拄個棍兒在人行道上溜達來溜達去?我不敢往下想了。
儘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急躁情緒作著頑強的鬥爭,可是急躁情緒仍然像有形的物體一樣,在我體內不住地膨脹。膨脹的結果是,我不但眼睛看不見了,連耳朵和鼻孔都失去了它們應有的功能。我的耳邊彷彿有一陣又一陣的鐘聲在鳴響,可是為誰而鳴響呢?我也不知道。
我害怕了,害怕得一個勁地用衣襟來擦拭角質框架的近視眼鏡,而且越不想害怕就越害怕,就彷彿我們開車穿過茫茫沙漠,沙漠中明明僅有一棵樹,偏偏就叫你撞上了,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你太害怕了。
要是西西在我身邊就好了。
問題的關鍵是,她不在,她正在機場的某個地方站著,等著我的航班準時到達。
空中小姐是怎麼通知乘客飛機已經安全到達目的地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飛機停了。這是波音747客機,落地的時候總要顛簸一下,我能感覺得到。
這時候的我,感覺變得出奇的敏銳。我甚至能感覺到我對面的那個人和我身旁的那人在取行李時相互留戀的望了一望,眼神是曖昧的。
在那種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