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開玩笑?」紀桓冷笑一聲,「小棠是我女兒,我是她爹,我管她一輩子!」
鍾逾白淡聲笑了笑,仍然讓人覺察不出情緒起伏。
很顯然,他也不意外紀桓的慍怒。
「人是由母親孕育的,父親充其量就是扮演一個陪伴的角色。」鍾逾白說:「如果連這一點戲都演不到位,那麼人沒有父親也可以活得精彩,甚至更精彩,是不是?」
他看著紀桓複雜的眼神,指著那張卡,最終說道:「這一些錢,你拿去還清。買斷你的撫養權,應該夠了。」
紀桓未必還不上銀行的這筆錢。
但是鍾逾白參透了他的個性,精明,小氣,虛偽,見錢眼開,這樣的人是不會不接從天上掉下的餡餅的。
俗話說得好,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
跟這一類人談事最為輕鬆,想擺脫也容易,甚至省掉了哭鬧,糾纏,以及沒必要的苦情戲。
鍾逾白不會什麼讀心術,他只是太懂得人性幽微。
那些惡劣,陰暗,慾望,缺失,就如水中暗藻,漂浮沉澱在眼底,以為不露出水面就遮掩得夠好,卻不知早就攪得水渾色深。
從來都是藏不住的。
都是危險,都是絕症。
看著這張卡,紀桓果然遲疑了一下。
鍾逾白轉而又道:「不過她早已經成年,不需要監護人了。不管有沒有你我,她都可以成就自己。」
紀桓可能還在猶豫權衡,鍾逾白不願等了。他說最後一句:「沒有那麼多一輩子可言,你那些沒有用的管教,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
說完,不等回答,便起身告辭。
……
鍾逾白為了和紀桓的碰面,推掉部分工作,回去的路上,他需要重新整理一下行程。
可是坐在車後座,看到落進窗的陽光,他突然難以專注,無法連貫地投入到這些麻木的事裡。
於是直視著窗外的日光,他微微失了神。
鍾逾白是看著她長大的,很難形容這種神奇的感覺,看一個小孩子出生,彌月,說話,行走。
就像親眼見證一顆無暇剔透的種子在慢慢茁壯。
在溫暖的環境裡長大的孩子,她盡興地發揮著骨子裡的美好,在他的眼皮底下,變成了一棵青翠的小樹苗。
那時候,他想把世間所有最純淨的東西都給她做禮物。
她值得這一切。
可是有一天,意外把他們分開。
許多年後再會,他心痛地發現,他親手扶著長大的小樹苗折了。
她被很多東西重重地壓著,壓得屈身,壓得萎靡,沒有辦法再快樂,沒有人再守護她。
不但如此,有人路過,還要惡意地踩她一腳。
小開心果變得不再開心了。
人是不能夠返璞歸真的。傷痛既然發生,那就成為她的印記。
但可以試圖更改的,是她的將來。
他需要對抗一些困難,掃清一些障礙,給她一個獨立的,安穩的空間,造一個小小宇宙,織一場醒不來的美夢,讓她睡進去。
從此以後,她遇到的都是好人,做的夢都是好夢。
那天送她到宿舍門口,聽她問起嫁到鍾家的女人,他沉默了一陣。
鍾逾白是帶有慶幸地在想,如果早一點認識,在他尚沒有站穩腳跟的時候,還能不能有底氣說出可以保護好她的話。
回想整個過程,他們相逢的時機是這麼的恰到好處。
在她的二十歲,在他的三十歲。
算命先生說的沒錯,他在三十歲這一年會遇到一個情劫。
但他或許領會錯了意思。
不是「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