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珍棠躺在床上,聽見她說這話時,正好點開朋友圈的一條提示。
那天點讚了一下趙斯齊,他的新評論就不停給她發來提示。
有人評論:我好像看見了帥哥[星星眼]。
趙斯齊回:那是我的金主爸爸。
那人問:真的?[驚訝]
趙斯齊繼續回:當然啊,也是我爸的金主爸爸。
她都能夠想像到,趙斯齊是如何沾了他爸的一點光,牽上了鍾逾白的人脈,讓他的新興品牌得到了庇護。而鍾逾白又是如何不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只當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他大機率都不記得這位公子哥的名字。
比如她今天試探地說起班長,而鍾逾白無動於衷。
紀珍棠閉上眼睛,轉了個身,握住她擱在枕邊的金魚團扇。
睡不著的一個晚上。
想問問趙斯齊,問什麼呢?什麼都好,和他聊一聊他的「金主爸爸」,但是很多忌憚的情緒疊在一起,她猶豫再三,又只好作罷。
最後,紀珍棠開啟社交平臺,搜了一下鍾逾白的名字。
跟他有關的新聞挺多,比如今天和海科院簽約新專案的好訊息。
不過並沒有多麼新鮮的內容,除了生意,就是生意。
紀珍棠興致缺缺地滑動著,直到看到一條帶圖片的網頁新聞。
她點進去——
圖是抓拍的鐘逾白在一個葬禮現場的照片,有四年了。
新聞裡寫,去世的人是鍾逾白的二哥,死因:墜樓身亡。
鍾逾白到場,為他的哥哥抬棺。
逝者的姓名被隱去,新聞的主角是他。那時候,媒體給他的頭銜還是集團繼承人。
照片拍得滿是噪點,低飽和,陰鬱沉冷的色調,又落滿飛揚潔淨的雪粒。
在隆冬的風雪裡,男人一身漆黑色長風衣,搭深灰的薄圍巾,被抓拍的一瞬,他正在緩慢地摘下黑色手套。
他矗立於高大的棺槨前,眼神凌厲又深邃,這樣一張臉在送葬人群裡尤為醒目。
畫面竟有幾分唯美。
如果不是出現在新聞介面,說是某電視劇劇組路透照片釋出也不足為奇。
紀珍棠忽然想起什麼。
是鍾珩的警告:「我二叔就是被他弄死的,你別不信。」
她的心微微一沉。
再仔細看新聞圖片。
鍾逾白麵色冷靜,目光深冷。他微微低著頭,身側是哭得不能自已的女眷。
那一年,青城下了一場難得一見的大雪。男人穿著挺括長衫,鶴立在凜凜的風雪之中,俊美的臉上沒有一點溫度。
她試圖從他表情裡看出一點什麼。
親人病故的悲傷,殺人兇手的愉悅。或者憤怒,或者,仇恨?
然而,什麼都沒有。
他心如止水,甚至連剋制的痕跡都沒有。
真正的高手都是殺人不見血。
她突然怔忡於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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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紀桓來了一趟學校,紀珍棠受寵若驚,得到了一碗帶著家的氣味的湯。
「許阿姨聽說你生病,給你熬了鴿子湯。」
坐在食堂的一角,紀桓在她對面,幫她拆保溫盒,遞碗筷。
「你這個什麼焦慮,我在網上查了查,什麼原因?輕度的應該不太要緊,應該不會……」紀桓說著,試探的眼神看她,「不會有什麼自殺傾向吧?」
紀珍棠笑笑說:「沒有啦,焦慮就是窮思竭慮,抑鬱才是想死。」
紀桓鬆一口氣:「沒有就好。」
從爸爸提心弔膽的眼裡,她看出來了一點點人情味。很難得也很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