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逾白款步過去。
她搬了點東西過來,不多,只有一些文具和書籍。小孩學世故,多從書裡取經驗。
他掃了一眼書脊,看到了給她孤注一擲的勇氣的王佳芝,也看到了頻頻為她敲起警鐘的喜寶。
寫盡繁華的亦舒,在此之外,還有故事。
鍾逾白撿了本墊底的書拿去讀一讀,《嘆息橋》,隨手翻幾頁,又是免不了俗的權貴和女學生。
他有點想笑,耐著性子看了下去。
她很會蒐集,這疊滿的一筐書,大同小異的橋段,似是充滿了暗示與諷刺。
只不過,俗的是橋段,不同的是人心。在心底堅固地豎一道屏障,就無論如何不會被摧毀了。
鍾逾白坐在沙發裡,忘記自己將要做什麼工作,只翻著書,昏昏地耗到了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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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從星洲來了個李先生,叫李達,鍾逾白的國外生意的合夥人,到得挺突然,說要跟他談貿易、敘舊情,鍾逾白只好推了些工作陪他。
在江濱花園,俯瞰浦江夜景。鍾逾白平常在這裡吃飯談生意居多,入了夜,遊輪出港,沿江下行。
他瞥一眼,是熟悉的一艘,說是他的船還不算貼切,現在遊輪的租賃和遊玩專案已經不直屬他管理。
他叫李達為李叔。
年輕時,李家和陳家的人脈交織很廣,在星洲做企業。
鍾逾白幾年前投的那間賭場就在李達的名下,如今名利豐收,財氣養人,跌了幾跟頭的李家這幾年重新振作起來,李達西裝革履,容光煥發,梳大背頭,很有企業家的派頭。
有的人是越活越年輕,鍾逾白望著眼前男人,也不覺想起那些潮濕溫和的童年往事。
李達問他考不考慮在國內做連鎖專案。
鍾逾白簡單的一句話拒絕:「花也要種在合適的土壤上。」
李達想著說:「在內地是有些風險,港區考慮嗎?」
鍾逾白答:「目前沒有這方面的計劃。」
李達又道:「你要不跟我回星洲幹吧,重整你們陳家的往日榮光。」
鍾逾白聞言,指腹輕輕摩挲杯麵,淡道:「我已經不是陳家的人。」
李達微笑起來有幾分溫文,他跟鍾逾白很熟悉,說看著他長大也不為過,於是說起舊事很坦蕩:「那你是哪的人?鍾家的?」
鍾逾白緘默許久,嘴角揚起一個枯澀的弧度:「或許吧。」
「聽松堂瓦解這些年,我一直在託人打聽幫裡那幾個馬仔的下落。我仔細想了想當年的事,還是覺得你母親自殺的可能性大一些,一是因為溺亡,二是那些人確實不是衝著要她命去的,否則不至於劫船,很顯然是想綁架。你二哥很大機率不知道她掌握了多少訊息,是為探探底。」
李達突然化身偵探,眉目緊擰,說:「如果是自殺,她應該不會什麼都不留下就走的。」
鍾逾白聽得倒是很平靜,好像事不關己,他蒹起一塊牛肉,發現太生,又放下了牛肉和筷子,靜悄悄望外面的水面。
只是說:「順其自然。」
李達不是個善於照顧人的情緒的叔叔,一見故人就忍不住開始侃侃而談:「我跟你媽媽從前的交情很深,你跟她真的很像,形似神也似,所以不管隔多久,見到你都覺得親切,好像她還在人世。
「這件事不為你,是我自己也想知道個結果,所以才一直調查。你這邊呢,要是有任何的困難,或者變動的想法,都可以找我。
「花要長在合適的土壤上,但你生在鍾家,這麼多的身不由己,也難稱得上合適?」
鍾逾白聽完,沒有給明確答覆,只微微笑說:「多謝,李叔。」
他波瀾不驚,沒洩露絲毫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