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來一部分。」聽她這麼問,鍾珩看過來一眼,「緊張?」
「那倒沒有。」
鍾珩:「我家人基本好說話,除了我後媽,她很刻薄,不過你也不用怕。她罵你你就罵她。」
紀珍棠匪夷所思地笑了:「罵她?我還有沒有規矩了。」
「別給她臉。」鍾珩語氣淡淡,難掩不快,「外室一個。」
她沉默看著他的冷笑,在他臉上察覺出一點銳利的恨意,察覺到那滿不在乎的面色底下又潛藏著不屑。
紀珍棠挪開眼,看窗外的冷杉。
她有時感覺鍾珩的處境跟自己有一點相似。他對於家庭表現出的消極和陰暗,她都有所體會乃至認同。
紀珍棠在星洲出生,媽媽秦美蘭未婚先孕,渣爹紀桓逃之夭夭。
她跟隨母親在國外生活了幾個年頭,紀珍棠即將入學讀書那年,秦美蘭做傭工的府上出了事,她便也換了份工作,改了嫁,找了個窮光蛋男人,生活拮据難以為繼,於是隻好將女兒送回國,交託給在青城經商的父親紀桓。
紀桓在青城做茶葉生意,早年發跡,已經娶妻,和和美美。
紀珍棠見到她素未謀面的爸爸時,才知道她已經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只能以很尷尬的私生女的身份在這個家裡如履薄冰地生活著。
第一次聽說「鍾」姓、還是在很小的時候,某親眷的婚宴上,紀珍棠只是負責埋頭進食的小孩。
耳邊有人提到一樁舊事,臺上新娘是某位姑舅的姊妹,很遺憾,差一點就嫁入鍾家。
有人問:是哪個鐘?答:鐘鳴鼎食。旁人調侃:嘖嘖,權貴難攀。
遺憾、鐘鳴鼎食、權貴。
每一個字都別有深意,她回家後翻字典,找到鐘鳴鼎食的含義。
再到後來,結識鍾珩,又重新聽人提起、議論這個字。她才恍然,少爺是真少爺。
車裡在放一首蒸汽朋克的搖滾樂,外邊黑雲壓城。紀珍棠百無聊賴聽了會兒歌,而後視線緩緩定格在車前的儲物格。
好奇心趨勢,她捻起裡面一隻不足巴掌大小的透明密封袋。
袋中裝著一塊黑紅色的腐肉。
「這是什麼?」她拎起來,問鍾珩。
「別動。」鍾珩見狀,伸手要去接,「癌。」
他手尚未碰到,東西已經被臉色煞白的紀珍棠甩了出去。
她驚魂未定問:「幹嘛放在車上?!」
鍾珩一隻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將中控臺上的標本隨意地夾進一本小冊子,答道:「晚上要去實驗室。」
「今天?」
「沒辦法,老闆要過來。」
她詫異:「你確定你趕得回去嗎?」
「我不確定,這不是還有你麼?」
微微一愣,紀珍棠說:「什麼意思,我有答應替你辦事嗎?」
鍾珩語氣緩和:「拜託你,如果我今晚喝多了回不去,麻煩你把它幫我轉交給我的師兄,不要讓我導師以為我在摸魚,行不行?」
冊子被遞過去。
紀珍棠下意識托住,但並沒有應承他的拜託。她說:「可是我今晚回我姑姑家。」
車快到鍾公館,開入山道。
紀珍棠坐在車中,遙遙看見一方富麗的花園與尊貴的高閣。歐式古堡,圍了一圈漆黑森嚴的雕花柵欄,黑鐵大門一半敞開。
鍾珩沒減速,繼續往裡面開去。
他在琢磨著紀珍棠的小脾氣,有那麼幾分不懷好意,試探著說:「那要不你今晚留宿,明天陪我一起去送?」
話音剛落,紀珍棠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麼,耳邊傳來刺耳的車輪抱死聲。
呲——
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