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鷲虛晃側身,正莫名間,胸前倏地一股大力襲來。不知何時白鷺已經躍上了他的馬背,用馬鞭牢牢鎖住了他的臂膀。
“好樣的白鷺!”少年俯身貼馬,躲過白鷲情急間甩來的繩索。趁守門侍衛看傻了眼,一躍奔出,左扯韁繩。駿馬嘶鳴,轉了個彎片刻不停地朝延喜門奔去。
“師父——”
陳聿修走下馬車,聽到這一聲時隔一年多的呼喊,扶著車框的手禁不住微微輕顫。他側過頭,望著那廂拔高壯實的少年翻身下馬,張開雙臂朝他撲來。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息,玉鏘鼻頭一酸,將臉沉沉埋進陳聿修的衣袍。
饒是兩年日日不休的歷練,他已成了勤政殿上敢獨身舌戰群臣的正統太孫殿下,聲威遠超前代太孫,將皇榜上那句“賢長之順,天資睿哲,聖敬日躋”言出名歸。可一旦身處最親之人的懷裡,他便只是八歲的郭玉鏘,可以卸下全部的防備,放肆撒嬌啼哭。
周泉光挎著腰刀,上前驅散圍觀的侍衛。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輕輕搖頭嘆息。
紫宸殿內,陳聿修和玉鏘並排立在殿中。嘶啞的咳嗽聲從內室傳出,小太監們挽起珠簾,徐公公攙著皇上緩步走出。
玉鏘眼圈尚紅,但一見皇上出來,神色便自然歸於平靜,幾乎叫人聽不出他呼吸鼻音的異樣。陳聿修心下微嘆,輕輕捏了捏他的小手,示意他隨殿門等了許久的白鷺去更衣修容。儀容不整不可面聖,玉鏘想了想,只得咬牙轉身。
皇上靠著椅背,緩緩坐下。衰老的眼眸望向殿中那道恭敬沉默的人影,他淡淡發問:“水……治得如何了?”
“百億資餉全由白家派人送到河岸各處,官民配合相宜。上月末,新堤築成,試行分支疏導暢通。灌溉區域擴大了兩倍,比預期成效更好。”
“好,咳咳……”皇上握拳連聲咳嗽,徐公公端茶遞來,他卻擺了擺手,“備墨。陳丞相治水有功,官封一級,加太孫太師……你歇息幾日,就回來上朝吧!”
陳聿修垂下眼,拱手躬身:“臣,領旨。”
暖陽傾斜而下,一道殿門之隔,躍然冷暖如兩個世界。他深吸一口氣,目光下移,略略一頓。
白子毓一身正紅京兆尹官袍,負手立於青石臺階下。眸色幽深,正朝此間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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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多的紅色進入眼簾中,床上女子緊緊抓著手中的白布,望著它一點一點沾上嘴角流出的鮮血。面上卻仍是一派混沌不清,彷彿連吐血的痛楚都察覺不到。
雙寧瞪著眼看著這番詭異的景象,指尖按在木盒上用力得發白,卻依舊嚇得動也不敢動。
身後凌亂的腳步漸近漸響,竹梯的“吱呀”聲一頓,門口的光已被人擋住。她顫抖著回過頭,望見熟悉的欣長身姿,激動得幾欲落淚:“趙哥哥……”
趙尋雪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床上女人被血染得猩紅的手,嘶聲喚道:“寧兒?”
那人茫然抬頭,目光四尋,好一會兒才望向他。還未開口,喉頭便是一陣咕咚輕響。她眉頭一緊,抑制不住地攀著他的臂膀大吐鮮血。
溫潤的黑眸中,焦急、歡悅、釋然輪迴閃現,最後只餘滿眸心願得償的熱淚。雙寧從沒見過他有這樣複雜、這樣外露的神色,好像從前那個風輕雲淡的人只是她見到的幻影。她呆呆地望著他們,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話:“趙哥哥……她吐血了。”
“無妨,這口淤血正該吐。”趙尋雪抽出那人手中的白布,捲過乾淨的一面輕柔地替她擦拭下巴。過得會兒,側頭對雙寧道,“可勞煩幫我把牆角的盂盆端來?”
“唉,好!”雙寧連忙跑去捧起盂盆,剛起身欲言,卻眼前之景猛地驚住。
趙尋雪一手攬著那人的腰,一手捧住她的後腦,覆唇而上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