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用全副愛戀交換的真心。而今,所有的飛花,所有的清雨,都在伴她祭奠這場過往,留下一地滄桑。
從未有一種累,能比過如今。心如死灰,腿腳、心肺的疼痛又算什麼……她苦笑著閉上眼,片刻後,感到手背上覆來的溫度。她淡然張嘴:“尋雪。”
那隻手轉而握緊,她睜眼朝他望去:“離開京城吧……”
他垂下的眼瞼顫了顫,須臾溫聲道:“阿臨想去哪兒?”
郭臨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已無力去想該去哪裡,能做什麼……心間稍稍多思,便會觸及一道巨大的傷疤。那裡是深淵埋葬的痛苦,她只敢遠遠地看一眼,卻不敢再上前。
趙尋雪放下醫冊,微微勾起唇角,淺笑道:“那便去滄州吧,你病臥床榻,還沒來得及看看海。順便也能讓雙寧見一見她的家人,你說怎樣?”
她低頭笑了笑,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然後再買艘船,沿海南下,阿臨願意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好不好?”
“尋雪,”她抬眸望向他,“對不起。”
他驀然一震,不可抑止地傾身上前抱住她,顫聲道:“阿臨,不用說這些,你沒有對不起我!”
“可我無法愛你啊,尋雪……”她低聲澀然嗚咽,淚水應涕而下,“我的心早就給了他,哪怕痛苦如斯,也收不回來了……”
他收攏雙臂,緊緊地和她靠在一起,心跳連著心跳,彷彿至此終能分擔她的痛苦。“阿臨,”他含淚淺笑,“不用收回來,你只消等著我,等我去靠近你,找回你。”
她閉目搖頭,淚水在他的肩頭暈染成片。他輕拍著她的背脊,緩聲道:“等你腿好了,寒毒清除。我們乘船南下,你負責運功打漁,我沿途行醫救人。若是道上遇見莽賊,便靠你行俠仗義……”
他鬆開她,咫尺對望,滿腔的痴情潺潺溢位。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喃喃低語:“是我不好,先他一步識得你,卻沒能將你抓住。”他捧起她的手,“阿臨,從未和你說過。十四年前的無慾峰上,是我貪生怕死,才會被那群人恐嚇住,說出了你們的行蹤。”
她哽咽搖頭:“十四年前,你也只是總角童子,縱然你死,他們也有辦法找來。我不怪你,尋雪,我們兩清了。”
他扶穩她的雙頰,溫潤無波的眸中,恍若深水汪洋的眷戀凝含不發。他揚唇輕笑:“我不要兩清,阿臨……我的命依舊是你的。”
她靜靜地望著他,卻聽門外一道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快,房門被人一把推開。“公子!”藥童慌張喚道,“樓下來了好多羽林唔……”他捂著嘴,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二人。
齊整的鐵靴踏地接近,在離門口不遠不近的距離停下。一個醇厚清亮的嗓音道:“陛下有令,恭迎趙醫正回宮。”
這個聲音……是羽林中郎將蔣穆!郭臨驚愕地側過眼,望見門口露出一截跪拜而垂的頭盔,頂上的紅纓輕揚風間。
趙尋雪凝眉閉目,長聲而嘆。良久,他擒著她的手站起身,“阿臨,隨我入宮見駕。”他的嗓音如水輕柔。
“以我夫人的名義。”
*
錦繡華貴的馬車穿過密集的街道,彎向朱雀大街。硃紅莊嚴的朱雀門徐徐開啟,數列羽林騎伴著兩輛馬車長驅而入,駛入皇城中。
釵環拍打在額頭那道摔下馬的傷疤處,郭臨怔怔地垂頭看向雙手,繁複瑰麗的衣袖罩在瘦削的手腕,恍若隔世般的不真實。
車停在了內巷,卻不見人出聲提示。似有低聲議論陣陣:“女眷不該去覲見蕭貴妃娘娘麼……”
“大人說……唉,是陛下吩咐……”
馬車轉了彎,又搖晃著行進起來。雙寧不由有些緊張,怯怯地靠近她。她驀地一愣,忽而釋然……也罷,便來演一遭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