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宮休養慈駕剛回,卿塵奉天帝旨前去陪伴,近幾日並未在致遠殿,但也知早朝上夜天凌一手提拔起來的官員,包括兵部,都不約而同上了立湛王的摺子。就連褚元敬都不知為何,推立九王的摺子早擬好了,卻被夜天凌昨夜深更一道急令改了內容,這裡面透著的奇怪,無由的叫人不安。
夜天凌落的一招絕棋。若如前議,令湛王同九王成犄角之勢鼎立,隔岸觀火,網寬線長,兵行穩妥。如今他反手一力將夜天湛託上巔峰,峰凌絕頂光芒萬丈,雲端之下卻是萬丈深淵。
欲揚先抑欲擒故縱,這法子是她出的,卻怎麼也沒想落到了夜天湛身上,心裡說不難受,只是騙自己。
劍走偏鋒,一招之下斷死湛王之路,卻棄他者不論,令九王安然隱在暗處伺機而動,卿塵第一次覺得猜不透夜天凌究竟在想什麼。奇險快狠,深穩詭絕,便如傳說他行軍佈陣,他人無論是身在局裡還是立身局外,都深惑其中。
宮中不期而遇,她默隨夜天湛走了半日,卻幾度隱忍心中掙扎,話到嘴邊生生嚥住。若設法點醒他的險境,便是將夜天凌至於危處,面上看起來雍容祥和的大正宮,暗波之中動輒生死,刀尖劍峰上,她既選了他,便死也要護著他跟著他幫著他,她只有他。
揉碎一抹輕香,指尖抵在掌心隱隱的痛,春日晴空如夜天湛風神俊朗的笑,印在心底,此時想來竟深刻如斯。
救命之恩,收留之情,扶助之意,他時時都在身邊,而自己終究是放開了手。
或者,便從未將手伸出。
緩緩轉身過,落蕊掠了一肩,任其飄零,無心去看。
卿塵方要舉步,但見宮屏迤邐彩裳雲動,正迎面遇上殷皇后鑾駕。往旁輕輕一避,疊起些許心事,斂襟施禮下去:“見過皇后娘娘。”
殷皇后優雅站定,春光下五鳳朝陽宮裝華美耀目:“免了吧。”卿塵謹慎抬頭,卻意外見那精緻妝容漾出親和笑意,不免微覺奇怪。
殷皇后凝眸細細打量卿塵,梨花樹下柔雪淺舞,她便輕盈立著,款款淡淡,明明灩灩,翩然宛轉的輕羅宮裝固然嬌柔,美中卻暗斂冰雪之姿,一籠清光傲潔,一抹秋水入神,讓人掉不開眼,也難怪夜天湛鍾情於她。說道:“越發出挑的清麗了,別說皇上舍不得,本宮看著也喜歡。”
卿塵聽她這話,心中突的一跳,但如今已養成了習慣,面如止水,靜靜回道:“皇上同娘娘恩典,卿塵惶恐。”殷皇后面前,她是無論如何也不露半分心性,亦十二萬分的警醒,絕不肯有一絲疏漏。
殷皇后看了看她空著的一截皓腕處,竟笑道:“湛兒既把那串冰藍晶給了你,你便戴上無妨,不必顧及著本宮,空置著也辜負了那寶物。”
話中有意,卿塵暗鎖輕眉,低聲道:“卿塵不敢。”
殷皇后微笑抬了抬手:“本宮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斷不會為難你們,如今你只要好生侍奉皇上便是。”
卿塵被這話驚震,直到殷皇后鑾駕遠去,仍怔在當場,幾乎忘了自己原是要去看蓮妃的。過了許久,才慢慢往蓮池宮走去。
飄逸宮裝如同??煙水,自白玉橋上穩秀的掠過,淡波一現,清遠脫俗。沿著雕龍畫鳳的玉欄,金水河幽幽一脈,隱隱環入了宮城深處。
內廷侍衛見了卿塵,紛紛恭敬行禮。如今的內廷軍,怕已無人再敢輕看,明槍劍冷,甲冑森嚴,總覺比之前多了些叫人說不出的肅穆來。
卿塵沒有像往常一樣微微笑應,只點了點頭。行走間一瞥,不去細看,連她也難發現內廷軍中慢慢替換了些新面孔,夜天凌那一道嚴令才不過數月而已。
舉步踏入蓮池宮,早春來到,這裡卻依然未脫冬的清寂,疏疏朗朗,靜的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卿塵忽然一頓,折入園中小徑,蓮池宮正殿,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