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一片,似乎是生命漸漸流失在這裡。
卿塵上前一看,臉色微變,但倒還沉得住氣,把住她關脈沉聲喚道:“靳姐姐,是我,你別睡過去!”
一邊取出金針沿幾個穴位小心刺入,靳妃略清醒了些,透過眼中??清淚依稀看到竟是卿塵,掙扎說道:“卿塵……七殿下……”
似是囈語,聲聲呼喚,靳妃唇間一片血色,隱忍著痛徹心腑,然而那痛卻一刻也不肯放鬆,一刀刀要將人撕裂,將人從懸崖之上高高拋入萬丈深淵。
卿塵聽著心頭一酸,輕聲安慰道:“他在呢,他在外面等著,等孩子出生就可以見到他了。”
善意的謊言有時候好過冷酷的真相,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直面真實的殘忍。
淚水凌亂,靳妃用盡全身力氣握住了卿塵的手:“……為什麼……嫁來府中的……不是你……啊……”
斷斷續續的話被痛呼淹沒,為什麼?卿塵低聲問自己,她也有多少為什麼想問,卻只能柔聲說道:“這是七殿下的第一個孩子,你要堅持著,很快就好。”
金針入穴稍稍緩解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卿塵的聲音不斷的在耳邊響起,似乎帶著安定的力量,靳妃握著她的手不肯鬆開。
接生??也趕了進來,醫侍伺候在外面,侍女們端盆執水,進進出出,匆匆忙忙。
若非情到深處,誰願忍受這樣的委屈和痛苦?一切都只為那個人已佔據了自己的全部。
這忙碌中降臨的生命,這天家尊貴的血脈,在尚未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便揹負瞭如此糾纏的恩怨,生命,究竟是喜還是悲?
這是他的孩子,他在等著孩子出生。
卿塵輕聲答應,溫言安慰,竟亦忍不住淚水漣漣。
多情總被無情傷,此時的夜天湛究竟在哪裡?
他如春風般溫雅風流,擄獲了多少女子的心。她們為他痴為他狂,他任她們痴,任她們狂。
他人在何處?心在何處?
秋風驟緊,暮靄沉沉天暗。
夜天湛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侍衛,迅速往府中走去,披風輕揚,輕甲佩劍一路微響,步履匆匆。
方至門前,室中隱約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他猛的抬頭,眸底憂喜難辨。
“殿下,你可回來了!”衛嫣笑意嫻柔上前迎他,親手接過披風,看到他這身裝束突然一愣:“這是……”
“怎麼樣了?”夜天湛開口問道,竟似對府中花團錦簇之下的爭寵算計毫不知情。
女人之間的鬥爭,掩在奼紫嫣紅深處,不見血光,卻殺人於無形。
“從清早到現在,急壞我們了,又不敢去催你回府。”衛嫣轉身接過侍女遞上的熱茶:“快先暖暖身子。”
“你辛苦了……”夜天湛伸出的手突然停住,話音斷落,目光越過她的肩頭凝滯在那裡。
衛嫣回頭,看到卿塵舉步出來,夜天湛目光中泛起輕澀溫柔,全部落在了那白衣淺影之上。她端茶的手微微一抖,臉上卻強自留著笑意。
剛剛掌起的茜紗燈下,卿塵一手扶著屏風,低頭對醫侍吩咐著:“生產前後用人參要千萬謹慎,否則極易血崩,以後多記著些。”
那醫侍恭謹的記下,卿塵長舒一口氣抬眸望去,正遇上夜天湛熟悉的目光。她忽然微微一顫,眼前夜天湛長劍在身戎裝束甲,墨色戰袍給他溫文爾雅的風華中新增了一抹罕見的肅銳,整個人如同劍在鞘中,深斂著秋寒。
四十萬大軍虛待主帥,如今終於塵埃落定。
軍情緊急,連日不眠不休佈置停當,即刻便要揮軍北上。
天帝教子從不偏頗,自太子始諸王無人不曾身披戰甲歷練疆場。雖不是人人如夜天凌般威震四合,卻都是可用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