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忙將裙裾一拂換了端正的跪坐姿勢,靳妃已步了進來。
靳妃今天穿了件雲英淺紫疊襟輕羅衣,下配長褶留仙裙,斜斜以玉簪挽了雲鬢偏垂,窈窕大方。看到案上的筆墨,她笑道:“每天都見你練字,字是越來越好了。”
卿塵說道:“是寫的不好才要練,左右也無事可做。”
靳妃道:“看來是個閒不得的人,前幾天你不是問我有什麼事可幫忙,如今還真有件事要你幫我。”
“是什麼事?”卿塵問道。
“你跟我來。”靳妃挽了她的手往閒玉湖那邊去。
沿湖跨過白玉拱橋轉出柳蔭深處,臨岸依波是一方水榭,平簷素金並不十分華麗,但臺閣相連半凌碧水,放眼空闊,迎面湖中的荷花不似夜晚看時那般連綿不絕,一枝一葉都娉婷,點綴著夏日萬里長空。
踏入水榭,香木寬廊垂著碧色紗幕,微風一起,淺淡的花紋遊走在荷香之間,攜著湖水的清爽,靳妃說道:“這是煙波送爽齋,裡面有很多外面不易見到的藏書,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你若願意,我就把這兒拜託你。”
“是府中的書房?”卿塵欣喜問道:“裡面的書我可以看嗎?”
“自然可以。”靳妃帶她走過臺榭,步履輕柔:“既交給你打理還有什麼不可以,只是千萬別亂了丟了,這些繁雜的事情不知你願不願做?”
“怎會不願,”卿塵說道:“既有事做,又有書看,我真的要多謝王妃。”
靳妃扭頭看她:“怎麼聽著還這麼生疏?我比你虛長几歲,你不介意便叫我一聲姐姐,這才不見外。”
卿塵靜默了稍許,清麗一笑:“姐姐說的是。”
“這就對了。”靳妃笑道:“你不妨先在這兒四處看看,若有什麼事便再問我。”
卿塵待靳妃離開,步子輕巧的往水榭深處走去,長長的裙袂飄帶身後如雲,同碧紗輕幕一併緲縵浮於清風淡香,方才懨懨的心情也散了大半。
過了臨風迴廊,水榭的主體其實建在岸上,先前幾進都放著各色書籍,其收藏之豐富單是瀏覽書目便要許久,待步入裡面,才是真正的書房。
書房裡的書少些,但顯然常有人翻動,她抽了幾本看,見是《國策》、《從鑑》、《治語》、《六韜》、《武經》等不甚易懂的書,當中的紫檀虎雕寬案上,端硯墨,黃玉筆,雪濤箋,處處灑掃的一塵不染,散放著一本《遺史書話》,旁邊是些疊摞的本章。
案後擋著墨色灑金屏風,其旁透花清水冰紋盞中植了紫蕊水仙,白石綠葉,玉瓣輕盈,悄然綻放著高潔與雋雅。室中擺設處處隨意而透著清貴,卿塵目光落在一件翠色剔透的翡石雕玩上,她隱約猜到這不是普通人的書房,湛王府中恐怕只有一個人會在如此清靜的地方,看些這樣的書。
剛剛提起的興致頓時落了幾分,她站在案前隨手拿了樣東西翻了翻,一見之下卻是夜天湛陳奏天舞醉坊一案的本章,猶豫了片刻,終究禁不住想知道案情瀏覽了下去。
一遍看過後並未十分清楚,只覺得本章上的字潤朗倜儻,風骨清和,落筆走勢間近乎完美的搭配,字字珠璣,通篇如玉帶織錦,幾乎叫人沉迷字中而忘了裡前寫的是什麼。看到最後幾筆朱墨,批著“慎重,嚴辦”四個字,她默默細想,再回頭看了一遍。方知原來這樣簡單的案子,說小,可以只辦一個天舞醉坊,說大,可以上至三公九卿,牽帶內外六部。從這奏本上看,此處引出朝中大臣借勢枉法營私牟利諸般情況,矛頭所指是一塊深黑腐敗的泥潭,尤其是歌舞坊這類暴利行業下的官商勾結,似乎遭了措手不及的狠狠打擊。
除了聽說過的衛尉卿郭其外,尚有一連串牽涉其中的重臣,卿塵甚至有些懷疑這是否是夜天湛的奏本,其語言之犀利不留情面和他平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