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靖心慌起來,追著那一處車窗跑了兩步,可是沈嘉禮的一條腿還伸在外面沒能收回,無論如何沒有通道讓他爬入。喘著粗氣愣了一瞬,他眼看著火車在騰起的雪白蒸汽中,轟轟烈烈的向前駛去了!
沈嘉禮拼死拼活的鑽進車內,踩著其他旅客的膝蓋與包裹‐‐也無地可落腳,只得是坐在了一口大木箱子上。轉身面向窗外,他就見沿路風景飛速掠過,火車已經快要離開車站,可是哪裡還有沈子靖的影子?
他心慌了,立刻把頭伸出車窗左右張望,又大聲呼喊:&ldo;子靖!&rdo;
當然沒有迴音,只有異鄉的暖風拂過了他的臉龐。
他怔了怔,隨即心口起了一陣刺痛‐‐沈子靖被落在車外了!可如今哪裡是個分別的時候?一旦分別,此生就未必有緣再見了!
&ldo;子靖也沒了……&rdo;他忽然感到了極度的酸楚與孤獨‐‐子靖也沒了!
周圍有人在哭,是個操著東北口音的小媳婦,大概是在火車站把丈夫、孩子和婆婆都丟了,只有個稚氣未脫的小叔子仍然陪伴著她。在動盪的大時代裡,沈嘉禮知道自己並不是最悽慘的那一個,但是想到前路茫茫,自己將和最後的親人天各一方,還是感到了絕望和寒冷。
呆呆的坐在那口大木箱子上,他擺著一張無動於衷的面孔,心中卻是強烈的思念起了沈子靖‐‐兩個人,關係再糟糕,可總算是互相有個伴兒。一個人,太孤單,活著沒意思啊!
火車穿越了一次山洞,沈嘉禮的眼前長久的黑了下來。就在這一場漫長的黑暗中,嘈雜的車廂中忽然響起了沈子靖的聲音:&ldo;三叔!&rdo;
他立刻東張西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ldo;子靖?!&rdo;
火車駛出山洞,光明豁然而來。他看到沈子靖大汗淋漓的站在車廂連線處,正面紅耳赤的向自己奮力招手:&ldo;過來!到我這裡來!&rdo;
沈嘉禮雙眼一亮,心上的大石立刻就不翼而飛了。很痛快的答應了一聲,他連滾帶爬的踏過無數行李與腳面,在旁人的怒斥與埋怨聲中,急急的向沈子靖那一方靠近而去。
沈子靖找到了一塊好地方‐‐座位下面。
他也顧不得灰塵了,自己先是想方設法的爬了進去,又指揮著沈嘉禮也跪下鑽進來。兩人枕了皮箱伸展雙腿,果然是感覺到了舒適。
沈嘉禮在暗中低聲說道:&ldo;我以為你被落在車站了。&rdo;
沈子靖不甚在意的答道:&ldo;全怪你笨手笨腳耽誤時間!幸虧我身手還好,從後面車門往上爬,一直爬到車頂上去了!&rdo;
沈嘉禮很輕鬆的驚訝著:&ldo;還爬到了車頂上?&rdo;
&ldo;哼!車頂上全是那幫河南學生!本來我也打算在上面對付一路算了,哪知道這火車還要過山洞!山洞那麼矮,我留在車頂上非死不可!沒法子,我只好又想法子鑽窗戶回來了!&rdo;
沈嘉禮想像著沈子靖提著一隻沉重皮箱,從火車車頂向下盪進車內‐‐然後他就打了一個冷戰,覺得這太險了,簡直險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他默默的翻過身去,抬手試探著摸索了沈子靖的面孔,然後伸出手臂,環在了對方的腰間。
沈子靖愣了一下,隨即也摟住了沈嘉禮,又壓低聲音笑道:&ldo;老沒用的,這就嚇著你了?&rdo;
沈嘉禮依舊擁抱著他,可是用冷靜的聲音做出了回應:&ldo;你不要說話,我不愛聽你說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