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趙醒歸和趙偉倫聊了好久,他問:「爸,我還能再打球嗎?」
趙偉倫答不上來。
趙醒歸等了一會兒,又問:「爸,你和我說實話,我是不是再也站不起來了?以後就一直這樣了?」
當時,趙偉倫坐在病床邊,定定地看著兒子,眼眶漸紅,他強忍著沒讓淚水流下,抓著趙醒歸的手說:「小歸,醫生說你是不完全性的脊髓損傷,神經沒有全斷,只要好好做康復鍛鍊,以後還是有機會的。醫學、科技都在不斷地發展,現在治不好的病,以後都有可能被攻克,你千萬不要放棄希望,爸爸媽媽會永遠陪著你,等你再好一點,爸爸就幫你訂做一部合適的輪椅,到時候你就可以……」
「輪椅?」趙醒歸低聲問。
趙偉倫輕輕點頭:「對,輪椅,量身定製的那種,顏色和外觀,你都可以自己挑。」
「輪椅。」趙醒歸垂眸沉思,纖長的睫毛緩慢地眨動了幾下,才問,「意思是,我這輩子,就只能坐在輪椅上了,對嗎?」
「也不是。」趙偉倫徒勞地解釋著,「醫生說了,你不要放棄希望,還是有康復的可能,你得配合治療,積極鍛鍊。小歸,你還年輕,這就像是打一場以弱對強的比賽,首先自己不能認輸,你認輸了,比賽就會毫無懸念地結束,只要你自己不放棄,未來這麼長,總有一天你會看到希望。」
趙醒歸淺淺一笑,說:「你別給我灌雞湯了,爸,放心吧,我沒事,你還是多陪陪媽媽比較好,我會好好鍛鍊的。」
兒子向來剛毅堅強,他的淡定令趙偉倫寬了心。
等爸爸離開病房去與苗叔談話,趙醒歸躺在床上,兩隻眼睛盯著那掛點滴的鉤子發呆。
他手背上還打著點滴,也不知道那藥水起什麼用,幾個月了,他天天都要掛很多點滴,加上喝水,所有的液體經過他的身體,都由導尿管排出去。
他都忘記排尿是什麼感覺了!
病房裡只有趙醒歸一個人,那一瞬間,他被一種巨大的恐懼所包圍,整個人躲在被子裡抑制不住地發起抖來,眼淚像決了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他用被子蓋住頭,左手揪緊被子,右手瘋了一樣地去掐大腿,手勁大得能把腿給掐斷,可他還是感覺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
那才是趙醒歸人生中的至暗時刻。
他才十六歲,人生卻再也沒有希望了,永遠都站不起來,不能走路,不能打球,不能讀書,不能再奔跑跳躍,連大小便自理都做不到!他成了一個廢人,他,趙醒歸,居然會變成一個殘疾人!
一個終身要坐在輪椅上的殘廢。
他甚至都還沒談過戀愛!
他曾經所有的夢想,在這一刻全部破滅,和他過往的驕傲恣意一起消散在風中,連片灰都沒留下。
四個多月,他都快熬不下去,往後餘生,漫漫幾十年,他要怎麼過?
要怎麼出現在世人眼光下?
爸爸媽媽會失望吧?辛苦培養多年的兒子,突然就廢了,成了這個家的累贅,說出去都要被人笑話,堂堂趙董和範總監,養了個兒子居然是殘疾人。
還是說,這是老天的安排?告訴他,他的人生就是到此為止?
十六歲的趙醒歸在被窩裡失聲痛哭,哭得不能自已,上半身痛苦地扭來扭去,狠狠地拍打自己的雙腿。情緒失控時,他甚至粗暴地拔掉了那根導尿管,尿道被劃破都不知道,搞得床上一塌糊塗,尿液混著血水,味道很快就散了出來。
他也不管了,就那樣躺在一堆汙漬裡,紅腫著雙眼,粗重地呼吸著,病床很窄,他在扭動時已經不知不覺移動到床邊,在又一次掙扎時,他直接從床上翻滾下來,「砰」的一聲摔到堅硬的地面上。
手背的針頭早掉了,他身上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