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燿舵言辭昂揚,喝到臉紅脖子粗,不知道的怕還以為會是楚神侯肚子裡的蛔蟲。
楚月一怔,旋即失笑——
“你懂什麼楚神侯,你懂?”
陸猛的長臂勾住了錢燿舵的脖頸。
倆人都喝高了。
一時身形不穩,互相拉扯著摔在地上。
錢燿舵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不服地說:“我懂,我就懂。”
“你懂個屁。”
“楚神侯不是屁!”
“……”
猶若無人的爭執,赫然間就讓楚月黑沉了一張清麗的面龐,嘴角跟著抽動了好幾下,似是在按捺住把這兩位丟出去的衝動。
象牙塔內便這般晝夜不分的喝酒作樂到天明,一個個極其之痛快。
凌秋遠依偎在趙策安的身邊,感動到無以復加,喟嘆道:“傳聞殿下是個鐵血無情的心狠之人,而今一見,乃是真正的仁和良善,不知坊間怎麼謠傳的。”
趙策安不語,眸光深邃。
他思前想後沉默了很久,似有千斤重擔。
直到鼓起勇氣找夜罌問了。
“夜姑娘,這酒樂之錢,無需從俸祿里扣吧?”
趙策安是個極其謹慎的人,尤其是在錢財方面,倒不是他有多麼貪戀黃白之物,自詡是生來持重穩妥罷了。
“無需。”
得到回答的趙策安如釋重負,再回酒宴,渾身都跟著輕快了不少。
凌秋遠等人圍聚上來問:“策安兄,你前去與夜姑娘說了些什麼?”
“無他,討論了些為將一道和法相修行相關,再商榷了下諸位第一軍弟兄的餘生,凡事當是未雨綢繆居安思危為好,否則一旦山崩地裂,最容易殃及不做準備之人。”趙策安端的是臉不紅心不跳,侃侃而道彷彿真是如此,哪怕真有人心存疑惑,但望著趙策安這一張似乎就寫著沉穩的臉,實在是說不出來挑剔的話。
凌秋遠摸著下巴自語了一句,“那麼短的時間,真能聊這麼多內容嗎……”
不及疑惑沸騰時,就見趙策安落座席間,斟酒入杯,“喝酒。”
“好嘞。”
凌秋遠屁顛屁顛去抱著酒。
楚月和顧青綠同坐一處,遠遠地望著這一幕,眼底笑意如漣漪正起。
“殿下慧眼如炬,倒是選了個好統領。”
顧青綠嘆道:“趙策安從前是中規中矩的貧苦人,或有幾分天賦,但被病母拖累,柴門出身的孩子,沒有家世作為底蘊走於人生萬里之路就已是寸步難行,若有雙親病重,更是如履薄冰。以前那些人提起趙策安,不是忘記了此人,就是隻能用老實巴交形容出來,不曾想到,在殿下這裡倒是熠熠生輝,如一個火把。”
“火把點亮之前,或許也只是黑夜裡一捆不起眼的柴。”
楚月微微一笑,偏眸看了眼清清冷冷的顧青綠,倒是詫然顧青綠作為翠微山顧府的世家小姐、仙人弟子,竟能共情底層修行者,與之感同身受,倒是不可多得之事。
“殿下。”
“嗯。”
“我們,能活著出雲都嗎?”
“……”
楚月頓了頓,沉吟許久,才扭頭看來凝視著顧青綠的眼睛說:“我們會活著登天梯,行萬道,開法相。”
顧青綠顯然是察覺到了雲都的危險,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湧動。
平靜的海面之下,彷彿有兇猛的海獸,隨時會撲騰出來把人給生吞活剝了。
顧青綠與其相視了眼,便深吸了口氣,淺淺而笑。
她垂下睫翼,半遮住有些迷惘的眸。
“殿下……我好似,頓悟了凡人之道。”
她抿緊了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