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親人,可他們要麼找不到,要麼找到了死人。”我打了個寒噤,漸漸入了神,可菊喜卻仍是淡淡,似只是敘述別人經歷的一場磨難:“我那時什麼都不懂,只知道不是哭的時候,可又能如何?我該怎麼辦?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刻。”她深深吸了口氣:“我緊緊貼在一棵樹幹上,樹幹又溼又冷,把我的衣裳都浸透了。可我偏不想動,因為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此時,忽聽有人在我頭上對我說話,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她又吸了口氣。
我瞭然,禁不住接道:“是——太子爺?”她看了我一眼,點點頭簡短地道:“是太子爺和您。”卻不再說下去,只是出神。
半響後,她方緩緩續道:“後來,爺便帶我到了京城,進了皇宮,給您做了貼身丫鬟。”耶?這是什麼敘述方式?從記敘文到流水賬?
菊喜見我皺眉,忽地起身道:“奴婢真是瘋了。何必與您說這些?”我也站起了身,走近她,心裡決定,便一字一頓道:“因為你心裡有太子爺。”她的眸子一閃,緊緊盯著我,道:“可他心裡只有你!只有你……我自小就知道。”忽然,她搖頭嘆氣,復又冷笑出聲:“可格格您卻不選他,真是奇哉怪哉!”我見她竟真有些癲狂,只能柔聲道:“菊喜,我和太子爺的事,誰都說不清楚。你現在在他身邊,真心待他好,不是正合適麼?”她倏然轉過身,又是一抹微笑。“格格教誨的對,現在這樣,的確正合適。奴婢如今享福,合該感激您才是。”我暗自命令自己也用冷冷的眼神和甜美的微笑回敬她,她卻已福身告辭。可剛走兩步,又轉過身來道:“奴婢也祝您和十三爺,安康逍遙。”說畢看也不看我一眼,轉身出門。
我長出了口氣,跌回椅背上,不知如何是好。我真想知道:究竟這是個什麼女人?大悲大喜大怒大愛大恨,一席話的工夫,恐怕已在她心裡千迴百轉。而我,無疑在她戾氣的包圍之中……
時至中午,十三還是未到。
我儘量想把菊喜的事當成笑話來看,可怎樣努力也做不到,想她在我身邊的日子裡,做了什麼事情,心裡就莫名的發寒。她正常冷漠和近乎瘋狂的樣子,都一般讓我驚疑不定。
突然間很想十三,想他暖暖的懷抱和乾燥的手掌,只覺見到他,天便放晴,人心自定。偌大的花園,我帶著影子走來走去,不時望向月亮門,卻始終半個人影也無。
午後的陽光溫暖得讓人打哆嗦,園裡卻是一片死寂,偶爾有一兩聲鳥叫,反而讓人心裡發空。兩個丫鬟遠遠地衝我請安,我莫名地煩躁起來,只揮揮手讓他們走開,自己還是踱個不停。
終於決定回書房去看書打發時間。
我拿了本《道德經》,盤坐在墊上,只想學阿瑪,凝神靜氣一下。誰知剛開啟書,一頁薄薄的紙卻先飄了下來,我拾起來,只見上面寫道:丈夫生世會幾時,安能蹀躞垂羽翼?
兩句詩,字不大,也不張揚,而此時我只覺它們張牙舞爪便撲面而來。於是愈發焦躁,看書也已不能夠。此時只有一個人能幫我平復心情了。我急急地出門叫奐兒替我準備馬車。誰知卻見她慌慌張張地帶著幾個小太監進門來,都是行色匆匆,不苟言笑,我深吸口氣,跪下接旨。
“聖上口諭:宣佟佳氏芷洛速入宮覲見,不得絲毫延誤。”我站起身來,忽然頭重腳輕,險些跌倒,奐兒忙上前扶住我,她臉色蒼白,只道:“格格……格格……”我強自笑道:“緊張什麼,我便走一趟,你仍去衡福晉那裡罷。”說完便跟了旁邊侯著的太監出門去。
這一路走來到宮裡,已是薄暮時分。我的紅色衣服隨著晚風輕輕飄起,不再是早上般喜慶,隱約帶著幾分肅殺。馬車上短短一段路程,我心裡好似空空的什麼都沒想過,又像經歷了千百次的煎熬,竟木木的不能思考。
帶路的幾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