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煊曾在洛陽做過兩年刺史,他比誰都知道,洛陽比任何一個州鎮都要難於管理。
長安高官多,再高高不過聖上,上達天聽的渠道,除了朝臣還有宦官。
洛陽做為陪都,也居住著許多貴人,可這裡只有皇城沒有皇帝,陽光長期照不到的地方,就會生出許多魑魅魍魎來。
若論財富,做為京杭漕河中點、大唐糧倉洛陽,毫不遜色於西京長安。
財富高度集中,東都留守和養老人員聚集的東都六部,缺乏足夠的權威,這就難怪會生出此專門從事地下交易的鬼市。
杜芊芊這麼一說裴煊明白了,難怪自己做了兩年刺史,從來沒人跟他提過洛陽城外有個鬼市,因為就算他知道,他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搬得動它。
僅一個公主府,絕不是鬼市背後盤根錯節關係的對手。。
裴二胖雖然跟他們打打麻雀牌,也放些高利錢,但他只算是個外圍紈絝子弟,還沒到跟鬼市打交道的層面,今天貿貿然過去問,顯然犯了大忌。
再加上李贇的兩個兒子又追過去“為父討說法”,裴煊心急如焚。
杜芊芊又說:“前幾天抄家,我看到有幾個不是官府的人。他們雖沒動手,卻一直盯著那些衙役。”
“找到了什麼?”
她搖搖頭:“我們府裡的人很快就被趕開了,後來我也再沒去過前庭,不知成了什麼樣子。要有什麼,應該也都沒有了。”
“難道是”
兩人都沒說話,但心裡想著的是同樣一件東西:賬簿!
馬車剛減速停下來,裴煊就聽到一陣吵嚷聲,急忙跳下馬車。只見四個護院都躺在莊門外的地上,裴煜雖然還站著,臉上也又紅又腫。
一個莊頭打扮的人抱拳道:“裴度支使,您兄弟亂闖私人莊園,莊戶以為來了強盜,一不小心把他們打傷了。我家主人說,都是誤會,醫藥費、賠償金很快就會送到府上。”
“呸!我家缺你的醫藥費嗎?明明是”
裴煜還要爭辯,被裴煊攔住了:“他一個下人,不值你費口舌。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爭辯有用,還要州府做什麼?”
“州府?哈哈哈”
莊頭和那些莊上的打手,一點不給面子的哈哈大笑起來。
好在他們來了兩輛馬車,裴煜和他的人都上了車。
“對你他們也敢直接動手?膽子未免也太大了!”裴煊第一反應就是官商勾結,只是幾個做黑市的商人絕沒有這個膽量。
裴二胖捂著腫起來的臉,滿不在乎道:
“我這是被李贇那兩個兒子搞突然襲擊打的,後來眼看我們的人就要把那倆龜孫打趴了,莊子裡的人出來拉偏架,這才著了道。”
裴煊瞟了杜芊芊一眼,沉默片刻道:“抱歉,阿兄的事把你扯進來,讓你受苦了。”
杜芊芊想起當初被裴煊拒婚,自己在府裡發脾氣,裴煜還經常跑來逗她開心,那時杜府一切都還好好的,現在卻成了一座空宅,她的眼眶又紅了。
“哎哎哎,你倆這樣我可受不了,大家認識十幾、二十年,我不就捱了兩拳嗎?反正我也打回去了,沒吃虧。
我很少出城,這也是第一次到伊闕莊來。我感覺這裡面一定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什麼秘密?”
“阿兄,你看記得泱兒落水、芊芊跳河那一次嗎?”
杜芊芊有些不好意思看他,自己以前任性,又從不肯在蘇洛泱面前吃虧,現在想起真是幼稚。
“那次有人看見,有一艘船半夜往洛陽城裡運火藥,可府衙和水軍的記錄裡都沒有那艘船。”
“對,記錄還是我和元楓去查的。難道”
目擊者連船上的標記都看得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