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冰
端午節前的一天,潘華波和喬娜夫妻倆上街採購了整整一天的禮物。這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一個端午節,按當地民間風俗,元宵、端午、中秋和除夕四大節第一年必去岳父家,潘華波的禮要重,岳父家的回贈也豐厚,何況喬娜一直偏向孃家,自然更加馬虎不得。兩人一天花去了二千多塊錢,不過這裡面還有喬娜的一套五百多塊錢的裙子。買裙子時潘華波一反常態、可著勁殺價,比喬娜的預期價格少了一百多塊,喬娜一高興在大街上就給了他一個香吻。可他吞吞吐吐地表達了他下力氣的目的,是想用省下的錢也給自己鄉下的父母買點禮物。喬娜在興頭上,也沒明確表態,直到錢花完了,潘華波才知道沒戲了。
兩人精疲力竭地回到家,晚飯也不想做,是在外面吃的。喬娜洗了澡,穿上新買的裙子在屋裡轉了一圈後忽然說:“糟了,我記得有一樣重要的東西沒買,結果還是忘了。”潘華波沒好氣地說:“還有啥東西?我連夜去辦好了。”
喬娜在他身邊坐下來,嬌滴滴地說:“這可不是給我家買的——艾蒿,你現在下去買吧,要不到幾毛錢,街頭到處都有鄉下來賣的。”潘華波連忙求饒:“我求求你了,我的姑奶奶,我真的累得要命!明天早上行不行?明天早上如果沒人賣,我打的到城郊去挖行不行?”喬娜看他灰頭土臉的樣子,只好作罷。
第二天早晨,潘華波被喬娜用手掐醒了,喬娜要他立即兌現承諾,他昨晚好久才睡著,正困得要命,就迷迷糊糊地跟喬娜哀求再晚一點去。兩人正在討價還價,忽然門鈴聲大作。喬娜起來開門,潘華波隨即也起了床,他怕喬娜嘮叨個沒完沒了,想趕早把艾蒿的事“搞定”了。
喬娜門一開,一股濃郁的艾蒿的清香撲面而來。她定了定神,門外站的是對門鄰居,正笑吟吟地端著一盤粽子,喬娜忙把她讓進屋裡。鄰居掃了一眼潘華波說:“大伯呢?大伯呢?這是專門送來給大伯嚐嚐的。”
“什麼大伯?”潘華波嘟噥了一句。
鄰居說:“你爸呀!把人藏哪了?”
“我爹來了?”潘華波吃了一驚,仔細一問,原來鄰居早上還沒起床,忽然聽到外有動靜,悄悄起來一看,原來是一個鄉下老頭正在往自己門上插艾蒿。再一看,認出是潘華波的爸爸。他說是來給兒子家送艾蒿的,見兒子的對門家門沒插,就分了兩把給鄰居插上了。
潘華波忙出去一看,果然自己門上已經插上了艾蒿,葉子都支愣愣的,正鮮活呢。“我爹他來多長時間了?”潘華波的嗓子哽住了,老家離城三十多里路,父親一定是徒步來回的。
鄰居看出了道道,說:“你們還不知道呀!老人家也真是,千里送艾蒿,唉——都一個多小時了。”
潘華波還是往樓下追了幾步,又到了單位大門口,正左右望著,忽然有人喊:“小波!”潘華波揉揉眼睛,不錯,是父親。父親正笑吟吟地站在一棵法國梧桐樹旁邊,鞋和褲腳上都是泥土和水漬。
“爹,你來了咋不進屋呢?”潘華波說著就要拉父親。父親連連擺手:“今兒個你忙,我就不進去了,對小娜說對不起了。”
頓了頓,父親又說:“艾蒿可以避邪,這是迷信,他們不信,但明年添了孩子了,可以給孩子煮水洗澡,能治病防病。家裡也給你插了一些,你媽怕你們不知道插,讓我來給你們插。原說插了就回去的,可我……想見見你,有兩個月沒見了,怪想的……”
潘華波的眼淚湧了出來:“爹……我……我明天就回家!”
父親用手擦了一把他的臉,笑說:“成了家了,是大人了,不能動不動就哭的!不一定要明天,啥時候有空啥時候回,照顧好小娜——我走了,晚了你媽又要擔心。”
父親拍了拍潘華波的肩膀,他的身上還帶著濃厚的艾蒿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