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郊,大雍山。
一大早一圈圈的官兵駐守在山腳下,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
這大雍山是皇家獵場,獵場是一片原野混雜林子,因遼國使臣的關係,往年的秋獵推遲了半月,正巧趕上天氣放晴,於是官家帶著一眾朝臣烏泱泱而來。
禁衛軍前幾日便設定了圍障,以免不知情的村民誤闖了進來。另外,原來林子中的野物也被他們清理乾淨,另放了野兔、山雞、麋鹿等相對溫順的動物,這也是一貫的做法,萬一那些個不長眼的猛獸誤傷了誰,他們的腦袋可保不住。
待最終確定了圍場安全,官家一聲令下,秋獵便正式開始。
然而今年的氣氛卻有些不同,前幾日惠王被抓,惠王府被查封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眾人雖表面寒暄如常,但心頭都似壓下了巨石一般,內心惶惶。
有些和惠王平時交好的大臣更是惶恐,這幾日都平添了不少白髮。
便在這各異的心思中,眾人紛紛進去了圍場。
趙煦今日穿了一身戰甲,在晨曦中反射著冰冷的光澤,連帶他平日溫煦的側臉都冷硬了不少。
他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側頭衝一旁的人道:“聽聞完顏貝勒一箭可擊十里外的獵物,今日倒可讓臣子們見識一下了。”
完顏阿骨打拱手笑道:“不過是以訛傳訛,陛下謬讚。”
話音剛落,另有一道不屑的聲音響起:“完顏貝勒的箭法如何我不知道,但我遼國八大勇士的箭法可是受到了耶律可汗的稱讚。區區幾隻野物,還不是手到擒來。”
說話的正是拓撲崖,這幾日他在驛站中頤指氣使,本著遼國特使的身份諸多要求,對驛丞呼來喝去,這事早已傳進了趙煦耳中。
趙煦乜視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拓撲崖見大宋皇帝竟沒有搭理自己,本來要說的一番吹噓之語也夾在了喉嚨裡,氣得臉色鐵青,他一扯韁繩,便向一側的樹林馳去。
完顏阿骨打歉意地道:“拓撲大人就是這樣的性子,陛下可莫要生氣。”
區區一位使臣竟敢同皇帝擺臉色,若換了旁人興許就要發作了,但趙煦只淡笑了一聲:“耶律可汗麾下可真是人才濟濟。”
這話不好揣摩,完顏阿骨打只笑著應答。
到了岔路,趙煦讓完顏氏去了一側的小道,而自己一牽韁繩,順著另一側而去。
他身後跟著皇城司鄭都知,見官家的身影消失在了密林後,眉頭一蹙,連忙夾了馬身跟上。
兩人七彎八拐進了密林深處,鄭傑的身手自然不需多說,但他沒想到今日官家也一展雄威,一連射殺了幾隻野兔和麋鹿。
往年這種活動,趙煦並不會親自下場,一來他身子並不太好,二來也是避免臣子們放不開。但今年因為遼國使臣的加入,他竟也下場了。
鄭傑自幼時便服侍趙煦,他當然清楚他心中的想法,見他下手狠厲,也只默默跟在身後,替他撿起已經嚥氣的野物。
然而就在他彎腰的一剎那,心中卻突然感到一陣異樣。他猛地抬起頭,往周圍望去,松柏林立靜靜,一時靜得連風聲也聽不到了。
趙煦顯然也有所感覺,他一拉韁繩,迫得駿馬停下。
“是誰,還不速速出來!”鄭傑喝道。
他聲音很大,一句話說完便見樹上的松果滾落下來,發出“咚咚”聲響。然而,除此以外,再無旁的聲音。
難道是幻覺?
這時,卻聽趙煦開口:“是懷義嗎,出來吧。”
話音剛落,便見不遠處蒼翠的松林裡,落下來一個英武的男子。
趙煦彷彿並不意外能在這裡見到他,眼眸中並無一絲訝異之色,反而他身後的鄭傑卻一臉戒備,凝視著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