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南康城內火光通明,豫章的旗幟飄揚在牆頭。
南康城瀰漫著戰後的血腥味與蕭寂的氣息,入暮之後便有老鴰盤旋在城上方,或是停留在城牆牆頭,讓人森然。
火光之下,兵士抱著冷刃入睡。
虞瀅與其他軍醫把重傷的傷員都處理好了,前來的顧校尉過來安排了十個軍醫去處理降軍的重傷傷員。
等全數重傷都處理完,已是半夜子時。
軍醫也是人,一個多月下來的長途跋涉,見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又被囚了十來日,本就疲憊。
時下連續好幾個時辰救人,已有幾人連續昏倒了。
哪怕還有很多傷勢重的傷員,可奈何精力有限,不得不休息。
軍醫珍貴,自是不能用殘了。
顧校尉在東城門前等著這些小軍醫把重傷將士包紮好,便他們先回去歇著,三個時辰後再繼續。
放了話,累得臉色蒼白的小軍醫也顧不得髒,立刻癱坐在了地上,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虞瀅那口氣洩了,渾身乏力,一站起,眩暈襲來,身體搖晃不定的下一息便被一道沉穩力道給扶住了。
“先去一旁坐一會,喝口水。”
聲音在耳邊響起,虞瀅抬起頭,望向依舊是今日那身兵甲的伏危,知道他也沒有休息。
“好。”數個時辰的疲憊加上滴水未進,聲音有些許的沙啞。
伏危把她扶到了一旁後,把腰間竹筒解下,撥開蓋子遞給她。
溫聲道:“裡邊放了糖。”
虞瀅接過,小小喝了一口,涼水甘甜,方入喉就舒緩了許多。
她喝了半筒糖水,也恢復了些許的精神氣,把竹筒遞迴給伏危後,掃了眼周圍被傷痛折磨得□□的將士,心裡又沉又悶。
不止她是這種,便是那些小軍醫都一樣。
伏危把竹筒蓋上,望向妻子。
見她沉默地望著將士,明白她心底不好受,感同身受地伸手到她背後輕緩地拍著。
虞瀅輕輕靠在了伏危的肩膀上,悶悶的道:“我非常討厭戰爭。”
沒人會喜歡戰爭。
“南康之後,我讓人送你回豫章。”
虞瀅搖了搖頭:“我討厭,但也不想逃避。”
頓了頓,又輕聲補充:“我尚能承受。”
這邊的顧校尉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想瞧瞧唯一的女軍醫何在,卻不經意掃到了熟悉的背影。
是看錯了?
不對,沒看錯,就是伏危!
他怎會在這?
竟還姿態親暱的與唯一的女軍醫坐在一塊,他不是心裡眼裡只有他那娘子嗎?怎突然……
忽然想明白了些什麼,驚訝的神色逐漸瞭然。
女軍醫在軍中幾乎是前所未聞,今日見著他也驚歎過,但一大堆事情還沒處理,也沒有細想。
如今細想,倒是想起這
女軍醫很受其他小軍醫的尊敬,能讓這些小軍醫尊敬,可不正是師長麼。
他早該想到了,這習醫的女先生可不是江河之鯽,一抓一大把,他聽聞過的女先生也就一人而已,便是伏危的妻子。
笑了笑,倒也沒有打擾夫妻二人。
其他軍醫已累得精疲力盡,便是好奇扶著先生的人是誰,也沒有力氣爬起來去詢問。
士兵把軍醫扶起來,扶到一旁,端來溫糖水。
一碗溫糖水入肚,又休息片刻,也恢復了些許的精神氣。
衛墉腳軟手軟地走了過來,警惕地看向先生身旁的男子。
只看了一眼之後,看出了男子的與眾不同,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喊了聲:“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