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她知道……就算是成政活著回來,也不會將上野豪族斬盡殺絕。
復仇不成……她便只有求死。
所以她白衣縞素,所以她衝鋒在前。
她只是想要完成“亡夫”的心願……儘管他們倆沒有婚禮的儀式,但從在廄橋城的那一晚起,直虎的心中就已把成政當做是自己的丈夫了。
……為了完成成政的願望,為了能夠在地獄相見時,告訴他,她為了守護他心愛的“景虎姐”,一直到死!
“此戰大概就要亡命沙場了吧”
……陷入了這種奇妙情緒的井伊直虎,除了氣質森冷之外,更生出一種令人莫敢仰視的慷慨。
但越後之龍長尾輝虎並不是普通人,她騎著放生月毛接近了直虎:
“你願意相信我嗎?”
直虎扭過頭來,神情裡滿是疑惑不解。
“你願意像相信成政那樣……相信我嗎?”
直虎扭過頭去注視著前方,並不回答。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怎麼可能不相信佐佐成政,可就是這個佐佐成政,竟然兩次在生死關頭棄她而去……但她不相信佐佐成政嗎?
不……她無比地信賴著成政,在瓶尻山口突圍之後的幾十個夜晚裡,她每日每夜都在想著佐佐成政,她甚至希望成政再來騙她一次,也好過從此不再相見。
可是……她又怎麼可能像相信成政那樣相信長尾輝虎呢?
成政是長尾輝虎的騎士不假,可是直虎只是佐佐成政的騎士啊!
“跟在我身後!這一戰……請務必要活下去!請相信我!”
長尾輝虎吼出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已經騎著放生月毛超過了一個馬頭,奔到了直虎的前面。
直虎對輝虎的話很不理解……恍惚之間,他們已到了北條軍的陣前了。
“車懸!”
景虎姐的聲音再次響起,處在龍頭位置的騎士們立刻變陣,手持兩間長槍的騎馬武士衝在了最前面,第二排、第三排的騎馬武士則是從背囊中抽出了長達三尺的投槍。
只是眨眼的功夫,第一排的槍騎兵已經端起了他們的長槍,第二排、第三排的騎馬武士則是猛地擲出了手中的投槍,霎時間一片更甚於足輕槍陣的槍林遮蔽了日光,撲哧撲哧地刺入了足輕們的身軀。
兩軍尚未接觸,防守方的防禦陣線已被打得沒了士氣,僅具其形!
然而同伴們的哀嚎聲剛剛響起,越後騎馬武士的長槍竟已到了!
有幸在投槍陣中存活的前排足輕只覺喉嚨一涼,一股熱流便湧進了食道和氣管,他們窒息地捂住了自己的咽喉,不可思議地望向騎馬武士們的兩間長槍,紛紛跪倒在屍體堆中……
他們亦很想哀嚎出來,但他們已發不出任何聲音。
槍騎兵一擊即退,方才擲出了投槍的騎馬武士則是端起小圓盾、舉起太刀衝進了早已沒了陣型的足輕陣中,與方才的槍騎士們一樣,他們亦是用一個斜斜的角度衝殺進去。
整個越後騎馬隊猶如一條張牙舞爪地翻滾著的巨龍,又像是一個巨大的、拉長變形了的車輪,在北條軍中肆意殺戮、滾來滾去。
一時間……哀鴻遍野,屍首遍地,北條軍右翼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成田泰季更是在與井伊直虎的第一個照面,被直虎用長槍擊殺,又被隨後的一個騎馬武士用太刀砍飛了頭顱,他的屍體被隨後而來的戰馬踏成了一團肉泥,他的頭顱卻在陣中滾來滾去,早已面目模糊,再難分辨。
北條軍這一隻巨鶴被咬碎了翅尖,痛感立刻就傳遍了整個大陣,右側的翅膀拼命地來回撲打著,企圖從巨龍的口中逃生,但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