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難以抵擋的恐懼感襲來,她緊緊抓住身前
的椅子,緊閉雙眼不讓淚水流出來。哭泣解決不了問題,
況且她現在還面臨著兩難抉擇——到底是向前走還是往後退。那條船還在那兒,正好就停在岸邊。她可以划船回去,在最後那間安全屋裡躲一晚上,明天就能重新跨過那條分界線。然後就是完全、徹底、永恆地孤獨下去。
迪倫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然後徐徐地把氣呼
出來。她使勁乾嚥了一下,把害怕和疑惑都拋在了一邊。
她想象著崔斯坦看到自己、看到自已回來找他時會是什麼表情。她想象著他將自己緊緊攬入懷中時他雙臂的觸感,還有他身上的味道。她把這些畫面定格在自己的腦子裡,穿過狹窄的屋子,開啟了門。
她剛一離開小屋的庇護,那些等待多時的惡魔們就
開始了兇殘的舞動。它們繞著她盤旋,朝她俯衝,就是為了吸引她的目光。她對惡魔們置之不理,只把目光牢牢地鎖定遠方的地平線,好像在看向它們,實則是盯著遠方。就像車上有一塊擋風玻璃,無數雨點飛濺其上,
隔著這塊玻璃注視車外一樣。要做到不讓眼晴聚焦很難,這讓她的頭很痛,但這樣總比全程一直低頭盯著地面要容易多了。
此時血紅色的太陽混雜了菸灰色和深紫色,尚未完
全升起。她迷離的眼神掃過群峰和山谷,想辨認出自己熟悉的東西——不管是道路、地標,或是其他什麼都255…316
行。
什麼也沒有。她幾乎可以肯定,自己以前從未來過
這裡,她又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恐懼。一個惡魔有驚無險地緊挨著她的耳朵呼嘯而過,衝她發出嘶嘶的威脅聲,
差點就讓她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儘管她此時有些畏縮,但還是在盡力剋制自己退回
去的衝動。她告訴自己,再好好想想,總能認出些什麼來的。可是什麼也沒有。這裡空空蕩蕩,除了猙獰可怖、
參差不齊的岩石和血紅色的地面外什麼也沒有。在遙遠的前方,一群靈魂正向她這裡飄移而來。
她在心裡大喊:
“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啊?”
安全屋,他們一定是在某個安全屋附近過夜的。他
們似乎都是從同一個方向來的,迪倫推斷,現在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迎著他們走,但願他們的足跡能指引她走到自己的安全屋。
迪倫很高興自己終於做出了決定,她特意大步流星
地向前走去。此時的她正在離開自己唯一能確定方位的安全屋,她竭力不去想這些事,因為這隻會讓恐懼感越來越強烈,此後再跟惡魔們搏鬥就更困難了。
崔斯坦,她今天會遇到崔斯坦。她一遍遍這樣想著,
默默祈禱。這給了她力量,讓她艱難地穿過前方傾斜坎坷的道路,讓她在高懸的太陽無情炙烤大地時繼續奮力前行。這力量讓她忽略了餘光瞥見的那些不停地朝自己衝過來的陰影。
256…316
日至中天,驕陽似火。迪倫開始陸陸續續遇到第一
批迎面走來的靈魂。他們都步履沉重、疲憊不堪,看起來表情困苦,有許多還在哀號哭泣。有些靈魂忽隱忽現,
他們臉部沒有皺紋,他們投在地面的影子也很短,這是天亡早殤者的靈魂,是那些猝然離世的兒童。他們讓她想到了崔斯坦曾經擺渡過的那個身患癌症的小男孩。雖然她提醒自己,那個可憐的靈魂已經落到了貪婪的惡魔手裡,說不定現在他也在這些可惡的魔影之中。
她不得不一一打量這些過往的靈魂,因為現在給他們中任何一個引路的就有可能是自己的擺渡人。然而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