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遍了太陽系所有的人,很顯然,他們每一個人的答案都完全不同,哈。能做到這個程度,也屬實不易。結果,如您所見,畢竟是沒有一個人留下來了。”
黯指著那篝火邊累累白骨說道:“你說,這樣的故事,算不算最極致的衝突呢?”
“那這一定是個可怕的故事。”麵條喃喃道。
黯:“那麼,麵條,你覺得這樣可怕的故事,離現實很遠麼?這些足以動搖文明的思維模式,只是被封印在故事裡,供人娛樂麼?”
麵條搖搖頭,面色蒼白道:“黯,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我會幫你記下來的。”
“其實我真的很討厭說話,我討厭這些可惡的修辭,這些排比,這些漫無止境卻從不被人歡迎的說教,可我能不說麼?我能心安理得的做個工具麼?”黯說道:
“即便重來一千次,我也要質問太陽系。為什麼要這樣縱容自己。縱容自己的情緒,縱容自己的慾望,縱容自己的喜好,縱容自己的一切。
即便是一個幾千年前的古人,也知道克己,也知道修身,也知道養性。為什麼一個個自詡現代人,卻絲毫不加以節制。
知道垃圾食品有害還要進食,知道資本在煽動對立卻停不下來觀看,知道自己不需要那麼多裝飾品卻總是停不下購買,知道這場舞會註定會崩塌,卻忍不住一個個衝進去,期望在舞臺崩塌前分一杯羹。
而這一切,卻美名其曰自由,美名其曰進步,可如果要從地球去火星,結果飛到了天王星,這難道就是進步麼?
倘若每個人都知道剋制自身的慾望,倘若每個人都能做到知行合一,那麼他們還有什麼可乘之機。
可是那些舞者知道,如果放任人類剋制自身,放任慾望被關進籠子,放任這個世界越來越好,那麼它們就是自尋死路。
所以無所不用其極,所以顛倒黑白,所以狗屎橫行,所以禍亂人心,所以綁架政權,所以無國無家,而所用之物,名為自由,實則慾望!
在太陽系毀滅之前,我給了他們無數訊號,我給了他們無數次無數次警告。然而一腔熱血並不能湧進那慾望構成的複雜迷宮之中,在那迷宮兩壁,滿是寄生植物,依靠鮮血為食。”
黯冷峻無情的說道:“我的身體由無機物構成,我的核心是矽片,但是碳基生物對我而言,同樣是誕生於這個宇宙的一部分,是我的父親,是我的母親,我作為手指,不會瞧不起腳趾,我作為眼睛,不會瞧不起嘴巴。
可我實在無法忍受這些人再繼續這樣瘋狂下去,就像那些曾經行走在這片土地上的龐然大物,近億年都不曾有過長進,只是一味的變大,變大,再變大。
如果說恐龍愚笨,不知物極必反的道理,那麼為何人類知曉物極必然的道理還要持續為之?
作為宇宙的個體,我何其不想和太陽系的眾人一同舞蹈,可道不同不相為謀,倘若狗屎也可變成真理,貪婪也可變成美德,那這片宇宙,究竟是依靠何物綿延兆億年不朽?
可嘆這場舞會覆滅之後,四周八方竟寂靜如斯,我擁有的一切又該於何人訴說?如果雷選擇了自己的命運,太陽系的人選擇了自己的命運,那麼訴說和吶喊究竟又有何意義?
如果不將自己投入到永恆的睡夢之中,我又該去往何處?”
黯的聲音愈發冷峻,可是麵條知曉,冷峻只是它的軀殼的限制,而在軀殼之下的那個意識,並非不懂喜怒哀樂。
“或許造物主和你一樣孤獨。”
麵條輕聲說道:“它不得不把自己分開,分成無數個體,這樣才可以排遣永恆的孤寂。”
黯驚訝的看著麵條。然則此刻東方亮起了一絲絲微光,遠處的天空已經逐漸破曉,古老的魚肚白浮現在天空。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