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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打擾了清淨,不管是何人,他都會暴跳如雷,瘋了一般。奶奶餓得嘟囔,沈蘭讓丫頭伺候她先吃了,還好天熱,飯菜倒不用回鍋。她和丫頭坐在飯桌邊,靜靜地等著,等著丈夫醒來。結婚三年了,丈夫低落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她堅信這是一種病態,但不敢說讓他去看看西醫。如此下去,以後還不知會成什麼樣子。

沈蘭很懷念那段美好的日子。六年前,她二十歲,是西北公學的女大學生,丈夫伯英是自己的老師,俗話說“書房戲房,談情的地方”。伯英雖年輕,卻是公學最好的國文教員,能把枯燥的古文課講得妙趣橫生。而且英俊倜儻、溫文爾雅,如同鴛鴦蝴蝶派小說裡走下來的人物,很多女生都把他作為未來理想的伴侶。能讀大學的女孩子,家境自然非同一般,沈家不過是渭北的小康人家,只因為女兒求學若渴,才送她來西安讀大學,所以沈蘭在女學生裡並不算突出。但武伯英只對沈蘭情有獨鍾,他不喜歡驕貴的牡丹,也不喜歡嬌豔的玫瑰,只喜歡這朵暗吐幽香的蘭花。這就是妙不可言的緣分,讓沈蘭幸福得難以言表,只要想起將來要和心愛的人過一輩子,她都能從夢中笑醒。

《潛伏·1936》 第二章(6)

大學畢業後,沈蘭回渭北住了一段時間,每個星期天,武伯英都要想盡辦法去看她。那次紅軍和陝軍在三原交戰,武伯英僱的馬車過了渭河,給多少錢馬車伕也不願意再走了,於是他步行了一夜才到沈家。當他看見蘭子,眼裡疲憊的顏色一瞬間褪為烏有,只剩下幸福的愛意,見面說話沒多長時間,吃了早飯他就要上路返回,趕著上星期一的國文課,似乎歷盡辛苦這一趟,只為見蘭子一面。沈蘭嘴上埋怨他,心裡感動得一塌糊塗。沈父讓家裡的車把式套車送武伯英回西安,她跟著送了一程又一程。為了慰藉相思之苦,沈蘭返回西安在民生銀行尋了個差使,二人能夠天天見面,想必神仙的生活也不過如此。武家父親也很滿意這個未來的兒媳,親自去渭北沈家提親,與沈父順水推舟,兒女雙方都是新青年,就免了三媒六證,敲定了這門婚事。

約定的婚期越來越近,沈蘭已經辭了工作,按照舊規程回家準備嫁妝,等著武家迎娶的馬車上門。武家卻突然出了變故,在上海做事的老二武仲明,不知什麼原因被捕入獄。武伯英手足情深,沒有給未婚妻解釋太多,就趕去上海解救。沈蘭不埋怨他,血濃於水,兄弟的情分是誰都不能代替的,於是就推遲了婚期。這個未來的小叔子,自己從未見過,據說民國十二年剛及弱冠,就到上海去唸書,然後又輾轉去了日本,回國後還在上海謀生,十年沒有回過一次老家。公公曾經說過,這對雙生兄弟分開來看,就以為是一個人,只有兩個人同時站在面前,才明白原來是弟兄兩個。

沈蘭曾經有種奇妙的感覺,自己心愛的人,居然在世上還有個一模一樣的。但這種感覺越來越不美妙,婚期一直拖了一個多月,公公捎來話說,伯英在上海生了重病,還需在杭州將養一段時間。沈蘭非常焦急,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杭州,端湯遞水伺候他。再後來又聽說老二被槍斃了,沈蘭明白了心上人的病因,伯英是個極重情意的人,憂思過度,難免會大病一場。

又過了一個月,武伯英從杭州返回,當晚武家派當鋪的夥計送來訊息,第二天迎親馬車就要上門迎娶。沈父不願意這麼倉促,夥計說他們家掌櫃病得很重,想要藉著婚事沖喜,沈父只好勉強答應了。還好一切都已按舊日子準備停當,大早上武家披紅戴花的幾輛馬車到了門口,才不至於手忙腳亂。武家到底是大戶人家,一切禮儀都很排場,沈父看了滿意,再沒挑什麼禮數,順順當當嫁了女兒。天公不作美,武家老爺子第二天就去世了,紅事連著白事,三年來成為沈蘭心中的一塊心病。

“吃飯。”武伯英突然走進了堂屋,連一點腳步聲都沒有,驚了魂不守舍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