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己阻擋錯誤的道路,從海水裡伸出援手。
那是5歲的良辰所沒有的思考,可是,年紀越長之後,他便會記得,曾有過那樣的一個夜晚。
而那時的他,已然是少年的模樣了。而並非年少。
【3】
林若錦死去的那個秋天,良辰第一次上了學堂。
林若錦親手為良辰做的書包,是深秋的顏色。島上的秋天,到處都是一片灰黃色,山崖上的樹的那種鮮豔的黃隱藏在灰褐色的山崖之上。良辰年少時常坐在父親的船上,與母親共同仰望著那道蒼穹。
他記得母親曾對他說:“小辰,母親死了你要央求父親把我葬在那裡。”
年少的良辰看著母親,然後說:“那我也要葬在那裡。”
站在前面的父親突然滿臉凝重地轉過身來說:“若錦,你就別給孩子說這個了。”
“難道你聽不出我正講給你聽麼?”林若錦是個聰慧的女子,可惜她的選擇,永遠都牴觸了時代的潮流。
良西轉過身去,面朝著大海,久久地看著那座山崖。
“你可知我為何要葬在那片山崖?”林若錦死去許久之後的深夜,他仍然會夢見她在耳邊輕輕地問。
他在暗夜裡落下一滴淚,顫抖著說:“我不知道。”
“你可知,那曾是我家的方向。”
他從夢裡驚醒,就宛如多年前的那個夜裡。他在海邊遇見涉水而來的林若錦。
那年夏天,像是要耗盡所有等待的意義。
林若錦開始把大量的時間留在床上,不出去散步,只是在家裡,簡單地把良西買回來的菜做成飯桌上美味的菜餚。良辰一般會去外面玩耍,經常是一個人胡亂跑來跑去,玩到累了便會回來纏著母親講故事。
林若錦會教他寫字,簡單的數字開始,到複雜的自己的名字。良辰也遺傳了母親的聰慧基因,一切學得很快。良西在家的時候,林若錦常要良辰寫字給良西看,良辰多半是不依,但心情好的時候就寫寫。但良西卻總是沒給好評價,臉色一沉後總是說:“明兒可以趕著上一年級了。”然後看了一眼林若錦說,“學前班的份都給你媽媽教會了。”說完林若錦的臉紅彤彤地笑開來。
林若錦開始大段地寫字,年少的良辰也不知道她寫什麼,有時寫在紙上,有時在那本筆記本上寫。母親有好多本筆記本,做菜的時候會拿著筆記本,幫父親算賬的時候會拿著一本,就連在床上躺著的時候,也總是會拿著筆記本。
而那本表皮有著宛若山崖顏色的筆記本,卻只能在床上的時候短暫看見。而其餘的那幾本筆記本,都留有過良辰稚嫩的字跡。歪歪斜斜的。許久之後會看見那些母親記下的菜餚,或許是記載著父親那年那日賺取回來的錢。看見字跡和那些資料的時候,宛然會看見母親寫那些字時的認真模樣。而這些,也是少年的猜想了。
而事實卻只是,那個秋天,那隻親手為良辰縫製書包的手,那隻炒出美味的菜餚的手,那隻曾牽引著良辰的手,那隻撫摸過臉頰的手,卻沒再抬起過。它那樣虛弱無力地隨同主人躺在床上,每日放學回來良辰都看見一個將去的靈魂,那般蒼白的臉彷彿是失去了所有血液。
父親開始每夜坐在床前,和她說大段大段的話。細細的,宛如迷宮般的話語。又如信箋上的字,永遠都只能是看者所知,最後隱秘在燒燬的灰燼裡。
母親葬禮上,父親將很多信件都扔在焚燒冥紙的火盆裡,貪婪的火銷蝕了母親的那些隱秘之言。年少的良辰不得而知其中的內容,而多年之後他依然記起母親那麼多日夜的書寫,斷然不只是信箋上的那些。可是,隨同人死去的,永遠是那些記憶,那些,是在他人的訴說裡復活不過來的句子。
如同多年後,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