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娘,我要大娘”話畢了,蹭蹭蹭就往南邊廂房跑。
寶珠嘆口氣,也跟著進了屋,良東正沉默地坐在炕沿上定定瞧張紅玉,寶珠走上前,輕輕將秀娟摟在懷中,輕撫著她的腦袋,瞧一眼張紅玉,見她正閉著眼睛睡的熟,褥子上又添了新的血跡。
寶珠不忍心再去瞧二嬸子,柔聲喚了一聲,“堂哥……”
良東抬起頭,一雙眼睛裡佈滿了血絲,眼皮子腫的厲害,臉上有些花,他平時溫溫和和的一個人,這會兒一張臉卻透出一股深深的痛苦絕望,他閉了閉眼,再一睜開,才應了寶珠一聲,“忙了一上午,寶珠去歇一會兒,這兒有我守著。”
寶珠搖搖頭,搬了一張小椅子在炕邊兒坐著陪他。
秀娟輕扯了一下良東衣腳,怯生生地抬眼瞧他,“姐姐說爹和娘明個要來,我害怕……”
良東怔了怔,眼裡極快地閃過一絲恨意,他輕輕拍了拍秀娟肩頭,“不怕,有大哥在,大哥護著你。”
寶珠看在眼裡,心頭難過,卻又感覺到無可奈何,她不打算去勸說良東什麼,知道這樣大的事兒,無論什麼樣的勸,他總要難過一回,倒不如別去勾起他的傷心事。
傍晚的時候,張紅玉又醒了一回,一醒來便拉著良東的手直問:“你爹回來了吧?娘方才夢見你爹來了。”
良東緊緊攥著倆手,忍著淚答她:“快了,叔叔們去叫爹,約摸該回來了。”
寶珠見她醒來,忙去通知王氏,又進灶房熱飯菜,這回她吃的稍微多些,喝了一碗雞湯,吃了小半碗米,一碟子菜。
吃過飯王氏便扶著她躺下,只是她卻一直不肯閉眼,說是良東爹來了還有好些囑咐要對他說。
王氏便在跟前兒陪她,讓寶珠跟積德兩個到村口去瞧人。
夜幕降臨,村子卻熱鬧,各家各戶都坐在門口納涼寒暄,寶珠默默跟積坐在村口小山坡上,不時嘆著氣,積德也一反常態的有些沉默,儘量將手裡的扇子朝寶珠身上搖出多些風。
“咱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去”積德摘了一根狗尾巴草,恨恨甩向地面,“二舅真是個混蛋,丟下二妗子孤兒寡母的,到現在還不見他人哩”
寶珠忍不住去瞪他,讀了這些年聖賢書,他口裡的髒話兒倒像小時候那樣,說來就來,一點兒沒變。
可這一回,她卻也跟著在心裡將二叔罵了一通,嘆一口氣,“再等一等的吧,我倒寧可在這兒等著,也不願瞧見二嬸子病得樣子。”
積德沒吭氣,半晌才說了一句:“我心裡也難受的緊。”
潤生一路狂奔著往村口去,顧不得汗流浹背,瞧見自家弟弟妹妹在山坡上,隔了老遠便喊他們,“寶珠積德,快回來方才二嬸子不行了”
寶珠心頭一顫,騰地起了身,跌跌撞撞就往前頭跑,潤生一邊回頭往屋裡跑,一邊喘著粗氣說:“方才還好好的,忽然就吐了一大攤子血,娘去叫魏伯,也沒能救的回來”
又催他們:“你們快些跟上,咱屋裡現在可亂成一團了,娘讓我快些喊你們回屋,先別去管爹他們了”
進了門,便聽見屋頭傳來一陣陣哀嚎聲兒,寶珠心裡焦急,直直就往南邊跑去,翠芬站在門口攔了他們,“你們幾個小的就別進去了。”
寶珠這會兒心慌意亂,胳膊腿都是抖抖索索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再去瞧瞧二嬸子,沒命的就要往屋裡鑽,陳翠喜也從裡頭出來了,給積德打了個眼色,朝寶珠大喝一聲兒,“寶珠娃兒聽話你母親正在裡頭給你嬸子擦洗著換壽衣,你進去了不是添亂麼?”
積德立即過來死命拉著寶珠,跟潤生兩個一人拖著寶珠一隻胳膊,潤生大聲勸著她,“嬸子已經沒了,咱們幾個好生待著,別去給娘添亂”見她不再掙扎,才鬆了一口氣,跟著陳翠喜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