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子從父親的書房出來時,已是丑時末。
一出書房,便看到外頭飄了小雪,腳步稍停,在廊下抬眼望向外頭的飄雪。
豫章往年多在年前下雪,年後最多下個一兩場雪,可現在都快二月底了,還是頻頻有雪。
靜立在柱子旁,出神地望著慢慢悠悠飄下的雪花。
他想起方才在書房中與父親的對話。
他已然準備好了一堆說辭來為自己洗脫嫌疑,但父親卻是隻字未提當年軍餉的事情,最後,他所有的說辭都沒有機會說。
父親說了朝廷的時事,各大世家被帝王和權臣猜忌之事。
已有不少世家因各種罪名而被削爵,或是抄家,周家現在的處境亦是岌岌可危。
再有蜀郡等地雪災嚴重,民亂一茬接著一茬,蜀郡有幾個縣被難民攻下,不久就要開始打仗了,若是遲遲得不到鎮壓,他們周家必定是要出兵平亂的。
周世子甚是詫異:“為何孩兒沒有聽到半點訊息?”
“難民攻佔縣衙,朝廷問罪下來,蜀郡太守唯有用項上腦袋來做交代,如此又怎敢往上報?”
“可瞞著不報,訊息遲早都會傳到都城,結果都是一樣的。”
周宗主瞧了他一眼,繼而道:“難道蜀郡太守就不知道紙包不住火的道理?”
周世子敏銳的感覺到了父親話中有話。
周宗主望著嫡子,接著道:“雖最終都會被拆穿,可他也只能顧著時下了,哪裡還會想著之後?”
周世子感覺父親對自己說這話的時候,那雙眼睛好似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在寒冷的天氣之下,背脊也不禁浸出一層冷汗。
“在你們這一輩中,行軍打仗就數二郎最為出色,所以不用多久我就會安排他從嶺南迴來,讓他回到周家,回到郡治,我讓你來,是想與你說這事,也是想詢問你的意見。”
“你覺得怎麼樣?”
周世子尾指略一顫,垂下視線,應道:“父親必是深思熟慮才做的決定,孩兒沒有異議。”
說是詢問他的意見,可卻清楚不能表達半點不願。
周宗主點了頭,意味深長的道:“如此甚好,若是連一個有本事的兄弟都容不下,他日還能容得下誰?總不能把身邊有本事的都驅趕走了,留下一些庸才,是吧?”
周世子聽明白了這些話中敲打的意思,應道:”父親所言極是。”
“你將來要接管周家,不能沒有容人之心,若是如此,這周家將來我也不放心交到你手上。”
周宗主盯著不敢與他直視的兒子,片息後開口詢問:“若是世道真亂了,你能親自帶兵去平亂?”
“周家有難,孩兒定在所不辭。”
“定在所不辭……”周宗主口中過了一遍這話,隨即一笑:“三郎呀,記住,就你自己在所不辭是遠遠不夠的,若你真的覺得自己就可以了,就說明你不夠成熟,目光不夠遠大。”
周世子頭繼而一壓:“父親所言,孩兒往後日日皆會銘記在心。”
周宗主點了點頭:“回去吧,明日去找你二哥好好說說話,回來這麼久,也該去看看你的侄子侄女了,你作為三叔,得準備兩份厚禮才是。”
父親言外之意,讓他放下世子的身份,主動去親近庶子。
更深的意思是讓他去賠禮道歉。
現在沒有確切的證據,父親不會定他的罪,但心裡已然確信了他就會陷害周毅的人。
“是孩兒疏忽了,明日定會準備兩份厚禮親自送去給蘭姐兒和珉哥兒。”
“時局動盪,我不希望外憂之時,我們周家自家也起內訌,讓旁人有機可乘,致使周家……毀在我手中。”
周世子驀然抬頭,驚看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