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行李都已收拾妥當,就等翌日一早出發,往豫章而去。
離開前至餘家拜別。
餘家人早早便起來梳洗,把自己最體面的衣裳換上。
餘家大嫂去給婆母梳頭,進了屋中,卻見婆母神色木木地靜坐在榻上,新衣還擺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麼。
“阿孃?”
李氏回神望向兒媳:“怎了?”
“六娘他們就快來了,先把衣裳換上。”
李氏點了頭:“先換吧。”
餘大嫂助婆母把衣衫換上,梳頭時,問:“阿孃可是因為剛和六娘見面,就要分開,心裡難受?”
李氏沉默了片刻,問:“六娘……你們可覺得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兩年未見,我們都不清楚六娘經歷過什麼事,六娘也不清楚我們發生過什麼事。”
“莫說我們覺得六娘陌生,六娘也會覺得我們陌生。”
李氏陷入了思索中。
半晌後,幽幽的道:“算了,想那麼多作甚。”
餘大嫂把小姑子送來的銀簪給婆母簪上,心下納悶婆母的話。
——這話聽著,怎麼像是婆母自己安慰自己?
繼續戴上銀耳環,看了眼,笑道:“不過六娘是否陌生,但這顆孝順的心從未變過。”
李氏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不是從未變過,是變得比之前的好了。
裝整妥當時,外頭喊道:“六姐六姐夫來了。”
胡姨娘和餘大嫂扶著李氏緩緩出屋,扶到廳堂落座。
廳外有人翹首以盼。
望著女兒與女婿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之中,恍惚間,李氏有種女兒出嫁來拜別的感覺。
當初女兒嫁到伏家,不過只是衙差提前半個時辰告知的話罷了。
伏家怎麼樣的,他們都不曉得,大郎阻止的時候,被打了一頓。
強迫她嫁去伏家,拜別什麼都沒有。
如今這般喜慶,還來拜別,像是彌補當初出嫁的遺憾一般。
李氏那病弱蒼白的臉上終露出了笑意。
兒女過得幸福便好,想那麼多做什麼。
……
直至馬車出了玉縣,伏危心下的擔憂才漸漸散去。
虞瀅低聲道:“你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自半個月前餘家兄嫂來後,伏危便睡得不安穩。
半夜總會摸一摸她的脈搏,或是探一探她的鼻息,每天早間都會觀察一遍她。
伏危輕呼一息,掀開帷簾往馬車前方望去,意味深長:“前路也多有兇險,尚不能高枕無憂。”
聽到這話,虞瀅臉色微凝。
伏危道嶺南外大多地方,世家豪強之間的勢力緊張,劍拔弩張,私下籠絡勢力。
有的以一個拙劣的藉口開戰,輸了便佔據城池,勢力割據,深究下去與造反無異。
世道
亂糟糟的。
玉縣北去,途徑蒼梧。
蒼梧城外的難民越來越多,若新帝讓人強行緝拿沈太守,那麼就先要處理難民,給沈太守爭取了防備的時間。
沈太守只需宣告這些人是冒充本朝將士的敵軍,引著屯軍反抗一切都順理成章了,最後哪怕屯軍知道了真相,也只能跟著沈太守一塊反了。
入城時,伏危目光在難民的身上稍作停留打量。
面黃肌瘦的孩童依偎在父母身旁,孤寡之人則目光呆滯的發呆,兩鬢髮白的老叟老嫗滿是滄桑的杵著柺杖,望著能吃的東西咽口水。
哪怕沈太守讓人施粥,但也只是讓他們不至於餓死罷了。
而在沈太守的計劃中,最無辜的就是這些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