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當然信他,咬著唇點點頭,轉身離開。
面色平靜無波,季懷旬負手站在馬車旁,指尖慢慢撫平衣襟處的褶皺,劍眉收攏。他的目光凝結在沈芙漸行漸遠的身影,眼神是柔的。
但等沈芙進了店鋪,滿是柔情蜜意的眼眸緩緩轉向車夫,又徹底轉成了萬裡冰封的陰冷,讓瞧著的人心驚膽寒,只覺得所思所想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顧及著芙兒,我不是沒給過沈家機會。」
這番話意指含糊,車夫卻明顯聽懂了季懷旬的意思,周身不由劇烈顫抖起來。
大公子這是在暗示,他早知道自己是沈家派來的人。
季懷旬垂眸,冷冷道:「上次若不是有芙兒為你求情,照我的意思,你早該悄無聲息的死在府外了。而如今你死裡逃生,不想著早點收拾東西滾出石府,倒反過頭來狠心去設計你家二小姐。」
「怎麼?」季懷旬明明離他不過寸步的近遠,車夫卻莫名覺得耳邊的聲音像是從遠處傳來的驚雷,幾乎要將自己的耳膜震破,「……是想將她牽連進沈家的那些破事中去?」
不過就算大公子再富貴逼人,再有手段和本事,也奈何不了最得陛下寵信的沈將軍吧?車夫的心中發顫,嘴唇抖了抖,硬著頭皮道:「大公子誤會了,是沈將軍命我——」
「你怎麼敢!」
伴著季懷旬陰鬱的低吼,有利刃劃破空氣,刃尾的銀光堪比雷電般疾迅,直直射向車夫的喉嚨,又貼著他脖頸處的血管劃過。
「你怎麼敢動我的人?」季懷旬沉著臉,冷笑一聲,「誰給你的底氣?就憑你在沈家效忠的那個主子?她也配?」
車夫不確定季懷旬所說是「他」還是「她」,心下驚惶,但想起自己被關押在沈府後院的妹妹,他依然咬牙堅持:「不論大公子是信還是不信,確實是沈將軍派我來的。」
四周靜寂,車夫心中莫名竄起一陣僥倖。
大公子果然只是在詐他的話。
但不過片刻之後,他的面色突然漲得通紅,像一顆集市上被人踩得稀爛的番茄。車夫張口想要說話,卻只能無聲的嘶喊,身體也慢慢懸在了空中——有人在背後將他掐著脖子舉了起來。
「要說你一無是處吧,倒也蠢的可愛,都這個時候了還不肯供出沈家那個毒婦……」掐著車夫脖子的是一個身型矮胖的男子,笑得有禮,手下卻毫不客氣,如鋒利的鷹爪。
甚至還覺得不夠解氣,他將車夫提著上下搖晃了一下。車夫比尋常男子的身量還要高一些,矮胖男子將這樣一個大活人提在手中,竟還能保持神情輕鬆,像在與人鬧著玩笑一樣。
「還是說,你覺得我們皇……嗯,大公子也許能對沈家那毒婦動手,卻奈何不了你們家將軍?」矮胖男子的手越收越緊,神情也越發和藹,「嘖嘖,若你真是這樣想的話,那你可就錯的太離譜了。」
等季懷旬的身份大白天下時,整個天下都盡數歸他所有,何懼區區一個鎮國將軍?
矮胖男子又笑了笑。
車夫奮力喘氣的動作都靜止了,絕望不已。原來大公子都知道了!自己方才還自作聰明想在他面前矇混過關,簡直是在找死。
掐準時間,矮胖男子將車夫扔在地上,手仍然緊緊的箍住他的脖子,和藹的提點他:「喂,我鬆了力道,現在你可以說話了。」
從直面死亡的恐懼中回過味來,車夫虛脫無力的跪下,手指顫抖的虛攏住被人掐住的脖子,似乎怕下一刻就被身後惡徒用手擰斷。雖然有不得已的理由,但他不想死在這。
「大公子饒命,」幾乎抖成了篩子,車夫面無血色的喃喃道,「是沈家主母!沈、沈家主母她圈禁了我的妹妹,並以此威脅我加害於二小姐,我這才被逼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