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直起身子,右手已經凍得麻痺,“待會兒聽我號令,再行決堤。”
“是。”
西風帶著哨,在成原上肆意呼嘯。天上的星被越吹越暗,時間從指尖流逝。突然下游水聲大變,撥拉聲響。半明半昧的夜色中,隱隱可見遠處零星人影。
“大人?”小莫傾身低問。
舉起右手,示意不動。先前渡河的不過是小股敵軍,若此時放水,只能淹幾個蝦兵蟹將,只會打草驚蛇。腳步聲越發沉厚,水聲漸亂。招來小莫細語:“讓弟兄們開始掘壩源。”
“是。”
過了一刻,鐵甲錚錚,馬蹄嘚嘚,下游劈啪作響。
“大人,壩源已經掘盡。”
默默頷首,看著壩口的破船草包在洶湧的水流中顫顫巍巍。啪,一艘漁船被衝裂,粗陋的矮壩被湍急的水流戳穿了一角。大地似在震動,梁軍主力近了。心中有些緊張,目不轉睛地盯著壩口的水勢。漁船一艘艘地被捅破,半刻之後,就在下游揚起驚夜動星的踏水聲時,樂水終於衝破了最後一道防線。西風湧著狂肆的洪潮,像千軍萬馬奔騰而下,搖撼衝擊著河底堤岸,發出震天動地的吼聲,淡夜中濺起暗色的泡沫。
“啊!”“水!”下游慘叫連連,駿馬悲嘶。恍然間,仿若墮入十八層地獄,身感陰風肆虐,耳聞萬鬼齊哭。
“撤!”翻身上馬,將慘境置於腦後,就算是身負血債,縱使冤魂索命,我亦不悔!
頰邊略感寒涼,衣袍翻動,驅馬狂奔,溶於將闌的夜色。奔至岔道口,停住。
“大人。”小莫仍跟在身後,好意提醒道,“去嘉城該往左邊走。”
默默頷首,望向右方。號角聲聲,這是禮戰的開始。接下來是兩軍列陣,主將喊話。一抽踏雍,躍上土坡。不理睬小莫的疾呼,立馬視遠。而後一言不合便開始……
“殺!”“殺!”山呼海嘯般的嘶吼將大地驚醒,將夜色沖淡,將我深深震撼。長吸一口氣,胸中充溢著涼秋的味道。
再次死戰,怎可退縮?
再次失去,怎可獨活?
心念於此,一踢馬腹:“駕!”
“大人!大人!”
踏雍狂奔,如風馳電掣。穿越涼夜的阻攔,撥開濃霧的衣角,終於來到了成原的邊緣。在微熹的天空下,立於高崗,看著兩軍作三股,好似叉戟一般纏鬥在一起。只不過文氏那三叉“兵器”看起來更加龐大,不多久,敵方右翼像一股洪流衝得我軍左翼節節後退。張狂的右翼像脫了韁的野馬,向深處追去。誘敵深入,看來第一步成功了。
再看另一邊,我方右翼向東偏撤,將敵方左翼拉扯到一處開闊地帶。而後陣式突變,好似祥雲一朵,流溢變化,難以預判。最後就只剩中軍了,十萬對五萬,他們竟利用人數優勢將我方包圍,打算一口吃掉麼?朦朧中,看到韓氏帥旗迎風招展。聽到身後馬蹄漸近,飛身而起:“幫我照顧好踏雍。”
“大人!”
御風東行,飄入戰地。踏首而入,點刀而上,眼中只有那支帥旗。待近了,才看到哥哥的坐騎已被砍斷四蹄,在地上不住抽動。他手拿銀槍在陣中揮舞,周圍親衛皆是浴血奮戰,不落人後。秋風涼薄,塵沙飛起,暗淡的天幕下,一切濃重的好似油畫。眼見一支冷箭飛向哥哥毫無防備的身後,瞪大雙眼,腳下發力,使出“踏莎行”。翻身而落,一把抓住箭羽,內力奔瀉,震的周圍敵兵紛飛。
哥哥急急回身:“卿卿!”他一揮長槍,挑落一眾荊兵,“你怎麼?!”氣得是深眸流火,刀疤微顫。
扶著他的寬肩,旋身而上,踢落來襲計程車兵,在空中低語:“哥哥不是想要一個能騎馬打仗、上陣殺敵的弟弟麼?”落地無聲,回首一笑,“將你的身後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