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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能躲進石頭該多好。這故事終究浪漫得不夠徹底。給了我那樣神奇的開端,接下來,卻是一步一個浸透汗水血淚的腳印,越走越沉,不得脫身。

——怎堪細思量?只得不思量。

不思量,自難忘。無處話淒涼。

甩甩頭,跨出桶外。往前幾步,伸手取了搭在屏風上的長方浴巾擦頭髮,邊擦邊轉身——替換的衣裳在床邊花牙擱架上,預備穿了直接鑽被窩,再靠床頭一邊等頭髮幹,一邊翻幾頁閒書,好歹讓這一日有個愜意的結束。

忽聽身後一聲粗喘,靜夜中尤為清晰。緊接著傳來梆梆作響四個字:“果然是你!”

事出突然,子釋嚇得渾身一激靈。定定神,緩緩放下手,將浴巾圍在腰間,慢慢迴轉身去。

一個人從屏風後邊繞出來,眉眼全擰著,好似驚喜交加,又似含冤帶恨:“果然是你……”

子釋認出對方,大驚。僅僅打過一個照面,雖然感覺此人居心不良,絕非善類,也萬萬想不到會如此膽大包天。偏趕上今晚子周子歸都不在——腦中一閃:可見是處心積慮窺伺多日有備而來了。隔壁就睡著阿文阿章,靜悄悄毫無動靜,也不知他做了什麼手腳。頓時頭皮發麻手心冒汗,雙腿一陣陣打軟。

暗暗握緊拳頭,挺直身子:“原來是理方司傅大人。傅大人夜半三更擅闖私宅,不知有何公幹?莫非大人錯將在下認作了逃賊流匪,欲繩之以法?當真如此,還請大人青天白日下執公文拘令上門,李免必當隨時恭候。”

傅楚卿瞧著他,咬牙冷笑:“真能裝啊!差點又叫你矇騙過去。還好我沒敢忘記,你打從前就是演戲的高手。那天在宮中見到你,我怎麼看怎麼像。後來當面說話,又怎麼看怎麼不像。想來想去,說什麼也要親眼仔細認一認。果然……李免啊李免,你做戲做得我傅某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可惜,你臉上的表情做得了假,背上的傷疤卻是做不了假!”說著,惡狠狠往前逼近。

子釋下意識的後退,腦中一片混亂。對方言語彷彿又尖又長的鋼棘鐵刺,冷不丁穿透頭顱。某些沉澱在記憶河流最深處的汙泥濁淖,隨著時間流逝,早已滋生出水草游魚,將痕跡完全掩蓋,此刻被徹底翻攪,霎時染黑了整個水域。

他雙手扶著腦袋,茫然看向前方:“背上的傷疤……你怎麼知道?你……是誰?……”

“哼!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還要往下裝是吧?”傅楚卿又逼近一步,“我是誰?你問我是誰?”忽然怒極,仰天打個哈哈,“你竟敢問我是誰!”雙肩一振,尖銳的裂帛之聲響起,紐扣“啪啪”崩斷,紛紛落地。他一把扯下上身衣衫,露出精壯的胸膛,指著胸口那道扭曲的刀疤,滿臉猙獰之色:“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誰——四年前,楚州仙梳嶺,卸妝臺,菩提寺裡,差點被你一刀捅死的人!想起來了麼?!……”

子釋想:仙梳嶺,卸妝臺,菩提寺……好耳熟的地名啊……

——對,我去過那裡……我們……找過冬的地方,到玉盤峰尋山洞入口,結果遇見一夥強盜。後來……後來……啊!頭好痛。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湊這麼近,凶神惡煞瞪著我?請你讓開,我不認識你……

傅楚卿睜大眼睛,死死盯著李免的一舉一動。看見他面色慘白,雙目失神,身子不停戰慄,似乎隨時都可能倒下去,心裡實在是說不出的暢快。慢慢貼到他跟前,一字一頓繼續緊逼:“看來,你不但會做戲,忘性也很大啊!我可是一點一滴都沒敢忘,你竟然全給我忘記了,這也太不公平……不要緊,我會叫你想起來的……”

子釋耳朵裡隆隆震響,隱約看見對方兩片嘴唇一張一合,不知說些什麼。腦中卻彷彿鑽出無數銅錘鐵斧,“砰砰”敲擊著往事之門,敲得腦袋簡直要裂成碎片。

他想:後來……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