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候嘉嘉,還有憶湄的小動物們!“
我和皚皚聽著,也笑著。中□把信折了起來,笑著說:
“看信如見其人,還是那副老樣子!”
“不過,到底是獨立了。”我說。
“誰獨立了?”
一個聲音問,我抬起頭,羅教授正站在我們面前,他的鬚髮更加彭亂,眼神黯然無光,半年的時間,他彷彿已經蒼老了十年。揹負著雙手,他看來寥落而孤獨。
“是皓皓的信,您要看嗎?”中□問。
“不,”他搖搖頭,又閃動著眼睛、無法抑制一份本能的關切:“他好嗎?有沒有闖禍?”
“他很好,他問候您。”
“是嗎?”羅教授轉動著眼珠。
“他說,希望您早日恢復咆哮的精神。”
“唔,”羅教授的鬚髮牽動著,他低下了頭,又迅速的抬了起來,眼眶竟微微有些溼潤,望著我,他說:“憶湄,我查了你的分數。”“哦!”我叫,心臟猛跳:“很糟,是不是?我知道今年不會有希望!”“三百六十八分,大概分發到第四、五個志願,第一個志願總是沒有希望了!”羅教授慢慢的說,看得出來,他在竭力抑制他的高興。“噢!”我歡呼了一聲,跳了起來,忘形的撲過去,一把抱住羅教授,我的臉碰上了他的鬍子,挪遠了一些,我說:“什麼時候,您能把這些討厭的鬍子剃掉?嗯?羅——羅——
爸爸!“”爸爸“二字一經叫出口,我如釋重負,渾身都輕鬆了。羅教授——不,爸爸凝視著我,他的鬚髮亂動,眼眶真的溼潤了,喃喃的,他不知道逼在喉嚨裡說些什麼。好久,好久,我們都站在那兒,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東西,眼睛裡都凝滿了淚,誰也無法說話。終於,我輕輕的說:
“我懂了,爸爸。”“什麼?”他問。“你,媽媽,和菟絲花。”我說:“你是棵女蘿草,媽媽是松樹,她是菟絲花。媽媽最偉大,而你們也沒有過失。”我輕輕的念:“輕條不自引,為逐春風斜。百丈託遠松,纏綿成一家。”羅教授淒涼的笑了,用他的大手撫摸著我的頭髮,他說:“你是個善良的女孩,憶湄。”
我也含著淚笑了。遠遠的,嘉嘉的歌聲,隨著風飄送而來: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噢!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這是指的什麼?一段愛情?一段生命?像爸爸(羅教授),媽媽,和雅筑的故事,也是一場春夢,一片朝雲嗎?
無論如何,這故事已經過去了。儘管世界上每天還有新的故事在產生,但,那些,也終將如春夢無痕,如朝雲流逝!
一九六四年夏於臺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