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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蕩。我坐在樹下的草地上,用手抱著膝,凝視著那纏繞在松樹粗壯的樹幹上的花朵出神。那細碎的小花束和那柔弱的藤蔓,看來那樣的嬌嫩和楚楚可憐。而那雄偉的松樹,紮結的枝幹,又那樣的挺拔蒼健。望著這兩種糾纏在一起的植物,令人對自然界的神奇感到迷惑。用手託著下巴,我愣愣的自言自語著說:

“造物之神是為了這棵松樹而造了菟絲花呢?還是為了菟絲花而造了松樹呢?”“我想,是先有了松樹而後有了菟絲花。”一個聲音答覆著我,我抬起頭來,中□正含笑的站在我面前。“松樹離開菟絲花依然能夠存在,但菟絲花卻離不開松樹。你仔細研究,就能夠明白,菟絲花是沒有根的,它的根已深入在松樹的枝幹裡。”我俯近去看,果然不錯。中□在我對面坐了下來,凝視著我。“這松樹和菟絲花對你有啟示嗎?”他問:“多看看這菟絲花,像什麼?”

我望著那花串,搖搖頭。

“像菟絲花。”我說。他笑了。拿著一支筆,他在手中的一本書的背面勾畫了起來,幾分鐘之後,他們他所畫的東西遞到我面前,他畫了一棵松樹,虯結麻亂的枝椏,樹幹上有一張人臉,濃眉、大眼,掩藏在針須狀的枝葉之中。另外,一株柔弱的藤蔓繞在松樹上面,細碎的小花朵形成一張女性的面孔,我抬起頭來,驚訝而感動。“你畫的是羅教授和他的太太。”我說。

“不錯,”他點點頭:“像嗎?”

我沉思了一會兒。“中□,你的想像力很豐富。”

他伸手去輕觸那一串串的花朵,說:

“那是一棵菟絲花——我是說羅太太,你無法設想,假若她離開了羅教授,會不會繼續生存?她已經連根依附在羅教授身上了。看到松樹和菟絲花相依並存,使人感動。看到羅教授衛護他的太太,也給人同樣的感覺,是不是?我常想,人生是很奇怪的。就像你剛剛所問,造物者是為松樹而造了菟絲花,還是為菟絲花而造了松樹?我也常問,上帝是為羅教授而造了羅太太?還是為了羅太太而造了羅教授?他們就像我們面前這兩株植物一樣不能分割,我奇怪他們是如何遇合的?”“輕條不自引,為逐春風斜。”我輕聲的念著李白的句子。

“是的,”中□說:“輕條不自引,為逐春風斜。那麼,誰是使那輕條斜過來的春風?”“你認為——”我說:“羅教授和羅太太之間有一頁纏綿的戀愛故事?”“唔,”中□深思的望著我,好半天才說:“我認為,這整個家庭都頗不簡單,包括——”他突然頓住了,把說了一半的話硬嚥了回去,直視著前面說:“嘉嘉來了,看樣子,她是為你而來的。憶湄,我覺得,你身上一定有一點魔力,你會在不知不覺中吸引每一個在你身邊的人,連混沌無知的嘉嘉,都同樣受你的吸引。”真的,嘉嘉對我們走了過來,她手中捧了一大束黃色的花——那種不知名的小草花。她的臉上帶著笑,單純、信賴,而無邪的笑。她一步步的走近我,有些像個虔誠的信徒,正走向她的崇拜的神像。停在我面前,她慎重的把那束花遞給了我。我接過花,頗為感動,拍了拍我身邊的草地,我說:

“坐一會兒吧,嘉嘉。”

她順從的坐了下來,卻用她那遲鈍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我看。對於她這種神情我已經是司空見慣,所以並不驚奇。但,中□卻以研究的眼光,深思的望著嘉嘉。我們沉默了一會兒,嘉嘉忽然張開嘴,不合時宜的唱起那支老歌來: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她突然而來的歌聲讓我愣了愣,接著,我就發現她以討好的神態望著我,渴切的說:

“我會唱了,小姐。”“噢,”我說:“你唱得非常好,嘉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