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輩子第一次有過的,暗戀般的種種憧憬和忐忑,都成了笑話。於是他身上那點為情而生的軟弱也就此不見了。
喬四辭去賭場經理一職之後,便另起爐灶,專職賭石。他原本放下身段去為段衡打工,是自覺虧欠,加上有心親近,心存希望。段衡這樣玩弄他,他自然該趁早死了心,不必再有什麼柔情了。
在賭石場上,喬四便賭興大發一般,卯起來賭,屢點屢中,可謂點石成金,切出了十幾塊好玉。饒是他本領了得,畢竟不是透視眼,石頭裡面究竟是怎麼樣,神仙也難猜。每一刀下去都是驚險,切垮切漲,只在一眼間,比上賭桌更刺激幾分。
連著幾天下來,費心費力,喬四不自覺得身體已經乏了,光站著就出了一頭虛汗。
這天競拍的石頭,最引人注目的是塊巨大毛料,份量近噸,外層黝黑泛灰,饒是細膩,蟒帶醒目,還有大片的松花。關鍵是擦開的視窗顯出濃烈綠意,看似冰種高綠。若這麼一塊切開來是極品翡翠,那價錢真是不用說了。
喬四繞著看了一圈,尚自暗暗推敲,突然聽得人說:「段先生,您也來了。」
喬四背上一顫,不由轉頭去看。站在身後兩步之遙的,果然是雙手放在口袋中,姿態閒散的英挺青年。
邊上陪同的人逐一為段衡介紹這些參與明標競標的賭料,提供些意見參考,末了問:「不知段先生對哪塊有興趣呢?」
段衡笑道:「要賭,自然就賭大的吧。」而後手指微微一點,恰對準喬四正看的那塊大毛料:「這個還不錯。」
指完翡料,他才順便看見旁邊的喬四一般,揚眉道:「這麼巧,喬四爺您也在。莫非您看中的也是這塊?」
「……」
「我要的東西是勢在必得,建議您還是不要白白抬價來得好。」
喬四陰沉地看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待到競標開始,拍過數十單之後,終於輪到這塊重頭戲出場。報完底價,錘聲剛落,現場就舉起好幾塊牌子,喬四大致看了一看,其中最醒目的便是段衡的出價。
「一千萬。」
這一塊是競還是不競,理智已經不太能控制得住他了,喬四舉起手裡的牌子。
「一千兩百萬。」
段衡笑著果斷地舉了牌。「兩千萬。」
「兩千五百萬。」
「三千萬。」
現場已然成了他們二人的角逐,只有拍賣師的聲音在嘶啞地重複:「三千萬第一次,三千萬第二次,三千兩百萬第一次……」
沉默中只有牌子的起落,很快喬四又最後一次舉牌。
「五千萬。」
這回段衡沒有再舉牌的動作了,只轉過頭,笑著對他比了一下大拇指。
喬四感覺得到自己背上已經微微溼了。某種意義上相對於段衡的「贏」,讓他略微放鬆,然而他也第一次有了不是那麼自信的感覺。
這種微妙的動搖一出現,他就已經知道不妙了。氣勢很重要,如果他不相信自己,那就贏不了。
獲標的賭石當場切開,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裡,裡面竟然是蒼茫淒涼的一片白色,兩片白茫茫之上數點蒼蠅屎,那一條翠綠只有一個指頭寬。
一時滿場都是同情兼慶幸的嘆息聲。像這樣能讓人一夜之間傾家蕩產的大臭石,也算萬中挑一了,真是殺人於無形的利器。
喬四並未暈厥,吐血,或者癲狂失態,他甚至沒有出聲,只微微皺起眉。
他不禁要懷疑段衡是設了套讓他來鑽。只不過這種圈套,也要他肯鑽才行。
段衡知道他對他沒有抵抗力,他也真的唯獨對段衡剋制不住,這怨不得別人。
喬四拿了手杖,站起身來。願賭服輸,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