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鵬一頭冷汗,從旅行包裡拿出面巾紙正擦,冷不丁背後有人拍他,於鵬像個彈簧一樣原地跳起來。回頭一看,是剛才賣他水的中年女販子。
“你看見啦?”女販子滿臉神秘,先天欠缺的長馬臉令人不快。於鵬和她裝傻:“什麼?怎麼了?”“別逗了,你是不看到一群人趕火車阿?”於鵬知道自己的眼睛無法騙人,輕輕點點頭。女販子把手抄在套袖裡,有節奏地點著腳:“我跟你說阿,也就是看到我了,擱別人都不敢告訴你。那些人……”“他們是死人?”“哎呀,你咋知道的!”女販子驚訝地嗓音沙啞:“他們就是鬼呀,天天晚上這時候來趕火車。他們坐的那趟車呀,是364次,服務賊差,三天兩頭誤點,整頓好幾次也不中,去年吶,它早點執行,趕倒黴,人家扳道工按點兒扳的道岔,結果它可好,入錯了道,一頭撞上油罐車,那個慘吶,燒死不知道多少人,政府愣是不讓報呢!”
“有這事兒?”於鵬不想和她做過多糾纏,那女人反倒來了勁頭,一拍大腿:“誰說不是呢,我跟你說阿,可不是誰都能看到的,那得有道行的人。最早是一個小孩看到的,正好我那天晚班,那小孩那個哭哇,跟中了邪似的,就指著沒人的大廳亂喊,把他父母嚇得,但是就不坐火車了,說是拉孩子去醫院。後來斷斷續續總不消停,前幾天吧,還有個出差的和尚,我看她眼神發直,八成也是……哎,來啦!”
女人見有人要買吃的,一路小跑回了攤床,於鵬緊緊衣服,提了提腳下的旅行包,抬頭看去,綠色的364次綠車資訊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紅槓槓。
“哎,去北京的檢票啦檢票啦!”一個彷彿從地裡蹦出來的檢票員,在檢票口突然出現,用一個碩大的鑰匙盤子敲擊著鐵欄杆,發出刺耳的哐哐聲。散落在大廳的幾個零星旅客紛紛起身,揹包的拎袋的向檢票口彙集。
於鵬背起旅行袋,剛起身,有個臉色鐵青的男人匆匆走過來,於鵬一時不知是人是鬼,竟忘了閃躲,他甚至覺得那人會立即穿過自己的身子。
“咚!”男人沒想到於鵬竟不讓路,兩個重重地撞個滿懷。
“你沒長眼睛啊!別擋路!”那人著急趕路,罵了一句就走。
是人!於鵬露出一絲淡淡的,安心的笑。
小鬍子留下的是張軟臥票。於鵬不用和硬座車廂裡的人共享後夜的汙濁空氣了,他輕輕登上臥鋪車廂,對了號,是下鋪。其餘三個鋪位都有人,睡得很香,沒人注意他的到來。於鵬儘量放輕了動作,安頓好行李後,正要就寢,一個綠衣列車員擦過去,進了列車員的屋,悄無聲息。
咕咚!有人在車廂裡絆倒了,嘴裡還罵罵咧咧。於鵬探頭一看,原來是上車前撞他的那位仁兄,不由一笑。那人也見了於鵬,直眉愣眼地問:“哎,看見列車員沒?我找她弄張床。”於鵬一指列車員的小屋,那人過去敲敲門,然後嘩地一拉,瞠目瞪眼對於鵬怒道:“哪有人阿,你淨瞎說!”
於鵬再看,那小屋空了。
那人罵罵孜孜去了前面車廂,不再理會於鵬。
於鵬瞪了眼睛躺在鋪上,睡意全無。他反覆思考最近發生的事情。見鬼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四道崗的墳地?詭異的派出所?或者更早的,那次和黃曉曉被困山道?
黃曉曉……
於鵬腦海裡閃過這個名字,亮了一下,彷彿放了顆禮花在夜空。也不知道她現在傷勢怎麼樣了,真想打個電話問問阿。想到這,馬寬的影子又跳出來,嚴厲地說:“除了我,你別給任何人打電話……”黃曉曉的名字刷地又黯淡下去。
哎,一團糟!於鵬搔搔頭,有些癢,原來奔波數日連洗漱都省了……
車還沒到山海關,天就大亮了,於鵬正在迷糊中,車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