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不用,偏偏要用番人的?難道不是因為其中有鬼,要掩人耳目,才用上那些誰都看不懂的文字嗎?”
趙瑜一看趙櫓,卻見他父親面冷嘴抿,應是已信了八成。他心中一寒,自知此時沒法兒再曉之以理,只能動之以情了:“爹爹,孩兒這幾年來為寨中做事,唯恐疏漏出錯,只知盡心盡力,幾曾欺瞞過爹爹一次!況且這賬簿二叔以前每月都要核對的,就算爹爹信不過孩兒,難道連二叔也信不過了嗎?!”
趙瑾得意的笑著:“你不是二叔的女婿嘛……”
“閉嘴!”趙櫓一聲大吼。趙瑾一驚,俯首聽令。
‘白痴!’趙瑜心中冷笑。蔡禾剛死,而且還是生生累死,這樣的人豈是能隨便攻擊的。“爹爹!”他彎腰拱手,鄭重道:“寨中帳目,孩兒絕無陰私,雖然用的是番字,卻也不是對不清的。只要爹爹找兩個老帳房,多費幾日,就能還孩兒一個清白。只是……”他恨聲道:“那章渝絕不能留,這賬簿一事,分明是他自知必死,心中發恨,故意拿來挑撥離間的……他是想拖著我浪港寨跟他一起去死……”
“二弟……”趙瑾出聲打斷,“為何章先生會必死?”
“因為招安……”
“如果不招安呢?”
趙瑜瞪大眼睛,他扭頭對趙櫓叫道:“爹爹……”
趙櫓皺起眉頭,不耐煩道:“明日讓章先生與你重新對一次帳,不用番字,把賬簿重謄了。以後寨中帳目,便讓章先生負責……我累了,你們下去罷!”他一甩袖子,轉身進了後堂。
趙瑜呆愣愣的站著,喃喃道:“不招安了?”
“當然!”趙瑾笑道,走到趙瑜身邊,故作關懷的扶著他肩膀,“二弟,現在寨裡逍遙自在快活的緊,何必要去與人打躬作揖?”
次日。
紅著眼,趙瑜靜靜地看著窗外朝陽漸升。他一夜沒睡,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著。
趙櫓不願再受招安,也在情理之中,這幾次勝利來得太過容易,使得他信心膨脹,自是不願受人約束。但把這想法引出來的,卻必是章渝無疑。
‘可恨啊……’蔡禾累死,章渝上臺。當初為了向父兄交差,不得不饒了他一命。卻沒想到最後反而因此干擾了他的計劃。對於這突然而來的變數,他連預備方案都沒有,就只能隨機應變,偏偏這還是他的弱項。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趙瑜仰頭數著屋頂魚骨般排列的椽子,希望接下來的幾仗,最好打個慘勝,讓父兄腦袋清醒點。
“二郎可曾醒了?”突然屋外一聲高喊,是章渝。這廝相貌猥瑣,但聲音卻是渾厚悅耳。
趙瑜推門步出,不理章渝,先狠狠的瞪了跟在其後的守門親隨一眼。現下趙文趙武不在,身邊連個知心順意的幫手都沒有,竟然隨隨便便就讓人闖進自己的院子。
對於趙瑜的故意忽視,原知縣不以為意,他笑著一拱手:“二郎氣色倒好,看來睡得不錯。”話說得誠懇之極,從他胖胖的笑臉上,看不出一絲諷刺。
趙瑜聽得一怒,熟視良久,徐道:“明府是一人前來嗎?”
“怎會!”章渝哈哈一笑:“承大郎盛情,派了四位兄弟給小人做護衛,只是小人怕人多打擾了二郎的清淨,便把他們都留在院外了……不過這院子也不大,要使喚他們的時候,喚一聲便可。”
默然片刻,趙瑜讓開門:“明府請進!”他轉頭對著親隨,“去端兩杯茶來!”
進了屋,兩人分賓主坐下。見趙瑜沒有寒暄的意思,章渝便從懷中掏出兩本厚厚的簿子,卻是浪港寨這兩年的總帳。
趙瑜翻了一下,問道:“不是要謄帳嗎,怎麼沒帶空白簿子來?”
“這點小事,小人一人做便可,不需勞煩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