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拿起大茶缸,說:“我留這個。”
張志誠有些意外,說:“我以為你會選國旗打火機呢。”
方迪說:“國旗打火機是葉子農的政治態度,有標誌性,我拿不動的。”
張志誠問:“那為什麼是大茶缸呢?”
方迪說:“您是上海人,不瞭解以前的北京,以前‘文革’那會兒不像現在這麼忙,特別是到了夏天,大點的男孩子一到晚上就扎堆兒,一個大茶缸,幾個杯子,幾個暖瓶,沏上一大缸子高末,高末就是茉莉花茶的碎末,便宜,三四個人就這麼喝茶聊天,半夜都不散,好像有說不完的話。現在大家都忙著掙錢了,葉子農的心思不在掙錢上,人又懶散,就很難有什麼朋友了。他一直帶著這茶缸,我覺得他是內心孤獨,他懷念那段日子。”
張志誠點點頭說:“嗯,那你就留著吧。”
方迪說:“梁士喬來送打火機,問了戴夢巖的事。”
張志誠說:“我已經佈置下去了。”
方迪說:“我也是這麼回答的。我跟九哥談過我的看法,不知對不對。如果可以,我想知道您是怎麼看這件事的。”
張志誠說:“戴夢岩心理有障礙,可以理解。她的公民身份隸屬港英當局,她與子農也不是相互屬於的關係,這就涉及兩個權利,一個是身份權利,一個是關係權利。在人們的習慣認識裡,如果她與子農的關係是母子、夫妻或情侶,就不存在用誰的血給誰鍍金了,那叫犧牲與擔當,而戴夢巖缺乏這種心理支援,也容易被人用功利的思維去評價。在這種負罪感的基礎上,價值觀的波動、感情的失敗、失去葉子農的悲痛,還有曾經的委屈、無奈,所有這些集中在一個時間點時,戴夢巖這種寧折不彎的性格就很難承受了。但是我們說,不管是戴夢巖缺乏心理支援還是有些人用功利的思維看問題,都具狡隘的。在何一箇中國人維護自己的祖國,都理當受到國家和人民的尊敬,這才是本質,才是主流。戴夢巖無愧祖國,沒什麼不可心安的,解了這個負罪感,她才有心理支撐的基礎。”
方迪說:“還是您看得透徹。”
張志誠說:“嗯?學會拍馬屁了?”
方迪說:“沒有,是真心話。”
張志誠說:“戴夢巖想做什麼就讓她做去,她心裡積的東西得有個釋放,到了船上會有人跟她做伴的,她會有新朋友。梁士喬處理得也很好,不擴大範圍,不許有圍觀的和好心幫倒忙的。只有子農沒處理好,事情沒搞紮實就跑出來了,戴夢巖要是出了事,他子農跑到西天也得兜著。要求戴夢巖能跟上子農的思維,不現實的,他那種思維太一竿子到底了,一般人很難適應。子農屬豹子的,吃獨食慣了,做群眾工作他還需要學習。”
方迪說:“人都沒了,怎麼學啊?”
張志誠看了看方迪手裡的大茶缸,說:“來世你教他。”
第五十章
戴夢巖8月24日上午飛抵紐約,當天下午就去見奧布萊恩。
老九的車已經在酒店門口等候了。
開車前,老九問了一句:“要是他不在呢?出訪、休假啥的。”
戴夢巖說:“不在我就等,不一定非在紐約登船。他要不見我,我就求見喬治,請總裁把這個交給他。”說著,戴夢巖從包裡拿出一張字條遞給老九。
這是一張小字條,連對摺一下都沒有,更沒信封,凡經手的人部可以看到內容。字條是戴夢巖用英文書寫的,內容是——奧布萊恩先生:我尊敬美國,尊敬美國精神,但是請您告訴我,我該需要什麼樣的理由才能尊敬您呢?落款是戴夢巖。
老九把字條還給戴夢巖,沒說什麼,開車去迪拉諾公司總部。到了迪拉諾公司總部大樓前的廣場大門,老九把車停在一邊,戴夢巖下車向門衛說明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