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溼漉漉的衣裳裹得身姿挺直,潮一點一點漲了上來,像一雙手一樣推他離開。容越知道很快潮水很快淹沒這裡,可他不想離開。風雨的襲擊令他有一種波瀾壯闊的豪邁,像當初號令千軍萬馬一樣,快意平生。
這種要騰飛的渴望令他心潮澎湃,令他無比眷戀。
這是一種歸宿,註定要躍入海中搏擊風浪一樣的歸宿,他曾憤怒,曾不甘,曾不解,曾無論如何想不明白遲衡怎麼就會在杜鵑花中睡去,再不見蹤影。而今,他豁然頓悟,就是這樣,就是這種與歸宿相擁的安然。
海水洶湧地蔓延過容越的腿,容越的腰,彷彿聽見熟悉的笑,再度如潮:
「容越,有沒有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過眼的世事太多,你說的是哪個滄海、哪塊桑田?」
「有沒有一種地老天荒至死不悔的感覺?」
「悔是什麼?」
「有沒有一種,站在這裡,深恨旁邊是我而不是你命定的那個人的很鬱悶的感覺?」
「我命定的人是誰呢?」
「誰呢?」
「哼!我仙格主戰,七世孤鸞,人世間情愛本就無緣,何必白費心思結識什麼命定之人!這一世之後,我終於修成新的帝君了!反而是你,太過堅執無情,一怒之下屠殺生靈數萬,只怕仙格又得重修!」容越幸災樂禍地笑了,笑聲捲起千重浪,合著巨大的浪花聲灑落。
星塵飄在海中,閃爍點點光芒。
波瀾掀起,波瀾又落,容州王渺然消失於海中之事沸沸揚揚,惹無數慨嘆。
後來人始終無法相信這個記載,生出許多猜測,大抵分為兩種,一種是生性率直,終被奸人暗害;一種是新帝上位,容越知道功高蓋主,索性飄然隱世。
再漫長的歷史在史冊上無非寥寥幾筆而已,但有些傳說越久越綺麗。年少成名、戰功赫赫、更兼性格恣意灑脫,怎不令人傾慕?久而久之,生前無一絲兒女私情的容越,身後反而成了天下閨中女子夢中人,亦是奇事,此是後話,在此不表。
相較於容越的英年早逝,紀策年過七十,無疾而終。史冊有載:紀策年少運籌帷幄,助乾元帝遲衡建立江山,官封丞相;後一心輔佐章宗帝顏景同,權傾朝野,元奚大盛。後世盛讚不已,稱為千載一相。
太傅褚嘉,師出紀策,曾著隨筆,敘諸臣軼事,其中多有提及紀策:
「紀相,名策,智策超群,隨顏鸞平夷州徵元州,封副使。鸞逝,紀相自立。先帝奔之,紀相識亂世英雄,遂退擁先帝。先帝每倚之,無往不勝。先帝常呼紀相副使,蓋不忘舊恩也。」
「紀相少時清逸,不耐朝事繁瑣,屢有歸隱之意。先帝駕崩,紀相驟變,興利除弊,勵精圖治,判若兩人而風華益顯。」
「紀相淺飲,每醉石下。偶呼先帝之名,聲哀,聞者莫不悲傷。」
「紀府疏闊多木,時微雪,端寧侯來,望樹而嘆:‘先帝嘗言吾如春柳初綠,贊卿如古木覆雪磊落漠漠,彼時,吾以為勝卿也。’紀相默然。」
「紀相病卒,嘗曰:‘半生不負,負我半生。’闔然而逝,聞者不明其意。」
新帝繼位,駱驚寒常常以身體不適為理由不上朝,知他有舊疾,顏景同並不逼迫。約莫三四年後,臣子中出色者終於嶄露頭角,駱驚寒索性辭官,退隱駱府,亦常常有臣子登門拜訪。駱驚寒擅經濟民生,革新稅法,商業大興,令國庫強盛,各個州郡豐盈,百姓多受益於新法,富足安泰。但世人多重詩書,輕經濟,只寥寥幾筆載之,數百年之後始有人稱許他的前瞻。
褚嘉於筆記中,亦有提及,言多傾慕:
「駱驚寒,世封端寧侯,精治理,行處富庶,商賈崇之敬之。前朝文安十七年,先帝攻壘州,遇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