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嬉笑的聲音。他卻無心去聽,只是沉默地翻開桌上的賬簿,對著空氣問道:“北寧那邊,最近有什麼訊息傳過來。”
黑暗中有一個聲音虛無縹緲地傳出來:“並無。不過,李大人這些日子少有與我們聯絡。我們的人手並未有任何損失。”
沈勳默默地點了點頭。在心中一聲輕笑,李婉雲大概不會想到,李牧言真的會會為了她去做那種事。
身在北寧,心在南齊。
曾經他一心想要逃離的南齊。
他知道,李牧言不是無的放矢,但是,沈勳覺得自己並不看好。僅有的,和那位北寧女帝打交道的經歷告訴他,那位女帝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李牧言聰明,有城府,也足夠有手段,但是,他有一個天然的弱勢。
他是一個讀書人。骨子裡始終有讀書人的傲骨。
那位女帝,卻是一個不要臉的。
還要面子的讀書人對上不要臉又心狠手辣身居高位的女人,輸的可能實在是太高了。
沈勳想過要提醒李牧言,但是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來。李牧言有自己的堅持,這樣做,未嘗不是在做飛蛾撲火般的嘗試。如果自己連這一份嘗試都不讓他試一試,將來也許被怪罪的,就是沈勳了。
人總要試過,撞得頭破血流才會醒悟過來。
一如沈勳自己。
他曾經鄙夷過父親的志向,想過要在朝堂之上大放異彩,最後他才知道,所謂的大放異彩,也不過是皇帝手中的提線木偶。
在皇帝的權柄已經大受限制的現在,提線木偶們開始有了自己的思維,開始大亂斗的現在,榮耀也不過是鬧劇罷了。
他最終不得不承認,父親才是對的。
正在悶悶地想著心事,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原本十分年輕現在卻莫名帶上幾分蒼老的繼夫人在門外輕輕詢問著守門的小廝,沈勳是不是在裡面,現在能不能見她。
沈勳連忙站起來,自己過去開了門:“母親。”
如今,他也肯真心實意地叫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太多的繼夫人一聲母親了。繼夫人姚子萱對著他溫和地笑了笑:“勳哥兒,我燉了湯過來,你要不要喝一口。我見你這些日子在陛下面前當差,整個人倒是越發瘦了。一張臉上就只見一雙眼睛晶亮。”
沈勳心中溫暖,謝過了姚子萱,將她讓進門來。喝完了姚子萱送過來的湯,沈勳看著明明還只是二十出頭的姚子萱,一雙眼睛卻已經沒有了少時的明媚,只剩下那種失去一切般的沉鬱。
“母親,你後悔嗎?”他忽然間就問了一句,“後悔嫁給父親嗎?”
姚子萱一怔之後,輕輕地笑了笑:“你這孩子,怎麼忽然就問起這個來?”但是,她依舊非常認真地回答了沈勳的問題,“不悔。勳哥兒,你也知道,我在嫁進來之前,是有個所託非人的心上人的。”
對著自己的繼子說著這些事,姚子萱臉上難得地浮現出了一絲紅暈。這個時侯的她,才稍微有了一些年輕人的色彩,“那時候總是自以為聰明。但是嫁過來之後,你爹他對我一直很好,我也慢慢地忘了過去,心中有了你爹。只可惜……但是,那些日子,我覺得很好,足夠我回憶一生了。所以,我不悔。沒什麼比遇到你爹更好的了。”
“母親,父親當時曾經說過,”沈勳聽完這些,面無表情,“如果母親有了求去的意思,可以讓我幫著母親假死脫身。母親現在,也沒有這樣的想法嗎?”
姚子萱不贊同地看著沈勳:“勳哥兒,我說過了,我並不後悔,我也願意帶著這些回憶過一輩子。”
沈勳終於微微地笑了起來:“母親,還想再見到父親嗎?”姚子萱不以為意,“等我去了地下,就能見到了。”
但是片刻之後,她猛然間就回過了神:“勳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