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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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鎖被開啟時,謝黎剛剛收拾完行李。
除去那一個億購置的物品,她自己的東西很少,一個28寸的行李箱都填不滿。
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她把行李箱擱在客廳沙發旁邊,看向門口。
修正站在門口,逆光而立,一身剪裁精細的灰色大衣,氣質高峻而清貴,就像他們剛見面那樣。
他看了看她腳邊的行李箱,神色完全看不出「謝啟則」的影子,語氣平靜:「你要走?」
謝黎高估了自己的氣性,看到他這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就想冷笑。
她的頸窩都快被他磨蹭出繭子了,他在這裡跟她裝不熟?
謝黎習慣於壓抑自己的情緒,所以一開始並不覺得憤怒,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一些細節浮現上來,她很難不感到怒火中燒。
她打掉他半個腦袋時,他曾竭盡全力,貼近她的耳邊說道:「我們會再見的。」
他做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生氣,不就是被擺了一道嗎?
不就是被耍得團團轉的同時,還被迫做了一場噩夢,親身體會了他的「苦衷」嗎?
不就是他演技高超,有兩副面孔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端起剛做的咖啡喝了一口。
想到今天剛從咖啡裡喝出來的菌絲,以及他還是「謝啟則」時,給她煲的蘑菇湯……謝黎只覺得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這時,修走過來,一隻手撐著沙發,另一隻手遞到她的面前,溫和地說道:
「可以吐在我的手上。」
……這是「謝啟則」才會說的話。
謝黎恍惚了一下。
她強迫自己嚥下咖啡,一把推開他的手:「不了,哪兒敢。」
修盯著她的臉龐看了片刻,冷不丁開口問道:「你在生氣?」
謝黎:「沒有,我深感榮幸。」
「……我很高興。」他忽然說道。
謝黎心想,可不,換了她擺了別人這麼一道,也得樂上幾天。
她繼續喝咖啡,沒有說話。
修似乎真的很高興,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他的手指在輕顫。謝黎不瞭解修,但瞭解「謝啟則」,這的確是「謝啟則」高興的表現。
「謝啟則」的口腹之慾不強,但因為嬰兒時期未能得到周全的照顧,口-欲極強,每次吮什麼時,手指總會顫慄不已。
想到他過去的境遇,謝黎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但很快,她又怒火中燒起來。
「……你為我生氣,」他低聲說,「我怎能不感到高興?」
謝黎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罵了一句:「你有病?」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豎起一根食指:「我知道,我這時候應該冷靜地表露心跡,把一切錯誤都推給畸形的童年,告訴你『謝啟則』才是真正的我,你並沒有受到欺騙。我接近你,是因為愛上了你,而不是為了羞辱你。」
他不愧是洞悉人心的高手,三言兩語就點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直到這時,她才有種實感——「謝啟則」和修,居然真的是同一個人。
不是她在做夢。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的心尤為柔軟,只要我足夠不要臉,總有一天,你會原諒我……」他慢慢地說,話的內容幾近恬不知恥,「可是,我一想到,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後,還因為我生氣,我就高興得要瘋了。」
在此之前,修不是沒有想過,就這樣永遠隱瞞下去好了。
忘記修這個人,作為「謝啟則」活著,何嘗不是一種得償所願?
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