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一片死寂,只有急促的呼吸聲,與頸骨即將被絞斷的咔嚓聲響。
李窈咬緊牙關,死死拽著濕毛巾。
冷水混合著熱汗往下流淌,滴落在她的手臂上,她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但生死攸關時刻,她不敢鬆手,也不能鬆手。
如果被警衛抓走,送到伊藤淺子面前,她就算不死,也會生不如死。
不能鬆手。
用力。
不知過去了多久,李窈只覺得自己半邊手臂都麻了,那個警衛的腦袋終於無力地垂了下去。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來不及想別的,立刻把警衛放倒在地,扯下他身上的工作牌,揣進自己的兜裡。
僅憑一張工作牌,無法讓她一路暢通。
李窈想了想,又扒下警衛的制服,兩三下套在了自己身上。
可能因為漆黑人影的身上真的存在某種放射性——警衛臉上都戴著防輻射面具,這對她來說簡直是瞌睡來了送枕頭,被發現的機率大大減小了。
李窈穿戴完畢,剛要起身離開,就在這時,警衛身上的對講機突然發出電流嘈雜聲,緊接著傳來一個驚恐顫抖的聲音,像是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恐怖景象: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它看我一眼,我的手就融化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沒人告訴我,我的手會融——」
話音戛然而止,有人強行切斷了他的無線電訊號。
下一秒鐘,伊藤淺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諸位,公司在此承諾——」
她的語調聽上去溫和而寧靜,但幾秒鐘前還有人在驚恐呼救,她再用這種波瀾不驚的聲音說話,就顯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凡是因此事傷殘的員工,公司會為你們提供最先進的義體,來彌補你們為公司做出的英勇犧牲。」
說完這話,伊藤淺子退出了無線電頻道。
李窈站在客房的走廊上,聽不到也看不到其他人對伊藤淺子這番話的反應,但可以肯定,有人會因這番話而蠢蠢欲動。
本身安裝義肢,就需要截肢。
二十一世紀九十年代,手腳已經淪為了人類身上最廉價的部位,就連街上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可能都有一條鈦合金機械手臂。
為公司效勞,本就是在死亡的邊緣反覆試探,以前傷了就是傷了,死了就是死了,不會得到任何補償。
現在,公司居然會賠給他們最先進的義體,簡直是賺大了。
想到這裡,李窈不由一陣噁心。
她對公司的一切都深惡痛絕。
如果不是因為公司,她不會在玩泥巴的年紀,親眼目睹變異種追著人啃脖子;也不會在八歲那年,看著猙獰而恐怖的紫黑色觸足弄塌了房屋;更不會考不上正經大學,只能上野雞大專,還因為超級ai而痛失畢業論文,被迫走上了坑蒙拐騙的歧途。
李窈從來不是那種怨天尤人的人,但她的不幸是客觀存在的,無法忽視的。
最重要的是,她的經歷並不罕見,也不特殊。
和她一樣不幸的人,到處都是。
她的前半生是如此顛沛、糟糕,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有自己。
沒人對她真心以待,直到遇見了漆黑人影。
暴雨裡,她被一個小混混拽著頭髮,劃傷了手臂,推進小巷裡。
她本該死在那裡,但漆黑人影救了她。
雨霧中,她被光頭的嘍囉跟蹤。
她本該死在那兩個嘍囉的手裡,但漆黑人影救了她。
貧民窟,光頭領著一群嘍囉舉著撬棍鋼管衝進她的屋子裡。
她本該死在那裡——甚至在其中一個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