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以重創。如何破開這個死局?很顯然,依靠義軍自身的能力絕無可能,必須依靠外力的幫助。
李風雲的目光盯上了彭城郡郡丞崔德本。崔德本來自崔氏。假如崔氏因為政治上的原因,因為家族利益和山東貴族集團利益的需要,在由上而下的策略倍受阻礙的同時,在利用自身權勢無法影響到國策的時候,或許會從當前大河南北叛亂迭起的危局中,想到由下而上的策略,利用國內危機來倒逼中央改變國策。如此一來,在崔氏的眼中,蒙山義軍便和大河南北的各路義軍一樣重要,甚至因為它所處的獨特的地理位置,在必要時候它可以切斷南北運輸大動脈的戰略上的天然優勢,贏得崔氏的格外“關注”。有了崔氏的“關注”,有了崔德本的“暗助”,李風雲和蒙山義軍理所當然能戰勝當前危機,並迅速發展壯大起來。
徐世勣的思路越來越清晰,李風雲的策略已呼之欲出,而這一策略的構想匪夷所思,遠非一個造反的賊帥能夠擬製出來,唯一的解釋就是李風雲來自貴族的頂層,來自世家豪門,否則他絕無這般遠見卓識。頭緒太多,太雜,徐世勣擔心遺忘了,遂伏案疾書,龍飛鳳舞,在最短時間內把自己的推測寫在了紙上。然後歸納總結,重新寫了一份長長的書信。
“十三郎,俺讀,你聽,不論懂不懂,你聽完再說。”
徐世勣也不管徐十三和他的兩個兄弟一臉茫然,展開書信就抑揚頓挫的朗讀了一遍。
“可有你們聽懂了,但覺得俺寫得不對的地方?或者,有你們遺漏了沒有告訴俺的事情?”徐世勣問道。
徐十三馬上就對義軍轉戰齊魯挺進蒙山的諸多細節進行了補充和修正,對孟讓和長白山義軍進入琅琊郡後,李風雲對未來局勢的推衍亦進行了補充,其中他著重提到了李風雲對東征必然會取勝的結論持嚴重的懷疑態度。
“他懷疑東征會失敗?”徐世勣驚訝地問道,“憑據呢?他有什麼憑據?”
徐十三搖搖頭。他當時也很吃驚,也想質疑李風雲,但他本性不願多事,也沒什麼好奇心,稍一猶豫也就沉默不語了。你怎麼說,我怎麼聽,反正與我沒甚關係。
徐世勣陷入沉思,接著他拿起書信又仔細看了一遍,然後再沉思,漸漸的,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湧入腦海,難道,朝堂之上,有人要破壞東征,要以一場大敗來打擊皇帝和中央的權威,以此來對抗皇帝和中樞所進行的改革?朝堂上,軍隊中,文臣武將,均出自豪門,有的是改革派,有的是保守派,彼此殊死搏殺,打得不亦樂乎,如今上了戰場,難道他們就放棄了政見,放棄了鬥爭,齊心協力開疆拓土了?絕無可能,相反,他們會利用這場戰爭,想盡一切辦法打擊對手,置對手於死地。殘酷的政治鬥爭,無處不在。
徐世勣越想越是驚恐,遂不再多想,再一次伏案疾書,新增內容。
安置好徐十三兄弟,徐世勣打馬飛奔房氏莊園,尋到了翟寬、翟讓兄弟,單雄忠、單雄信兄弟,賈雄、邴元真、房獻伯和王儒信等瓦崗諸雄。
書信被徐世勣朗讀了一遍,又在翟寬、翟讓等人手上依次轉了一圈。
屋內的氣氛很凝重,甚至一度有些壓抑。從瓦崗諸雄的立場來說,徐世勣理所當然要把這件重要的事情告訴大家,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大家又有些本能地抗拒徐世勣所帶來的無形重壓,因為這等同於在逼迫瓦崗諸雄為自己的未來命運作出決策。藏匿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這一點瓦崗諸雄的心裡都清楚,但東征必然會勝利,勝利後的東征大軍凱旋歸來後,必將以雷霆之勢橫掃大河南北的各路義軍,而所有朝廷通緝的罪犯也難逃身首異處之命運。也就是說,藏匿是死,造反也是死,雖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但如何活著,才能給自己贏得一線生機,這始終是瓦崗諸雄一直在考慮的問題,然而,誰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