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給他這個“地主”一些面子,因此當段達說有緊急軍情稟奏後,馬上就有人告之了內史省。
內史省是中央最高決策機構,政務中樞,皇帝詔書、中央政令都是出自這裡。內史省最高長官是內史令,但自前內史令元壽病逝後,再無人繼任。聖主不設,其集權用意不言而喻,臣下們當然不會自找沒趣上書進諫。內史省的副長官是內史侍郎,有兩位,一位是左人會稽公虞世基,一位也是江左人,而且還是江左皇族的後裔,聖主的小舅子,蕭皇后的親弟弟新安王蕭瑀。其中虞世基最為聖主所信任,在最高決策層中擁有相當份量的話語權,理所當然成為內史省實際上的“當家人”。蕭瑀雖然貴為皇親國戚,但在改革思路和執政理念上與聖主有分歧,性格上又剛正自負,不願阿諛獻媚,結果可想而知,兩人當然是愈行愈遠。
段達運用自己在中樞的人脈關係,以最快速度把奏報呈遞到了內史舍人封德彝手上。
內史侍郎下面就是內史舍人,有四位,每兩位輔佐一個侍郎分管不同事務,其中內史舍人封德彝資歷最老,在內史省中地位特殊,是內史侍郎虞世基的絕對心腹。
封德彝出自河北渤海封氏,祖籍河間郡蓨縣,也就是現在的景城,與鴻儒劉炫是一個地方的人。封德彝的祖父封隆曾官至北齊太子太保,其父封子繡官至一方大吏,其母乃是范陽盧氏之女,北朝著名詩人盧思道的妹妹,家世非常顯赫。北齊滅亡時,封德彝還很年輕,在老越國公楊素帳下做幕僚,深得楊素的賞識和器重。楊素不但把自己的堂妹嫁給了他,還屢屢向先帝舉薦他。封德彝因此官運亨通,於開皇末年出任內史舍人,直到今天,雖然他至今還是內史舍人,但他在內史舍人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八年,經歷了一次次政治風暴而屹立不倒,早已成為官場傳奇,是中樞資格最老的幾位重臣之一,由此也可知他的個人才華極其出眾,他的為官之術亦精湛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封德彝是河北人,是河間郡人,現在河間郡有叛賊為禍,並且可能攻陷了高陽宮,這必然會直接危害到封氏家族、河間地方勢力和河北人的利益,封德彝當然要過問。所以段達的“如意算盤”打得很正確,這份奏報只要送到封德彝手上,馬上就會有結果。
只是段達忙裡出錯,忽略了一件事。封德彝的身上“打”著楊素的烙印,即便楊素已經死了,即便封德彝進入中樞之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已經與以楊素為首的政治集團產生了一定的“距離”,但楊素對他的知遇之恩,提攜之恩,以及兩人之間非常好的私交,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而這些事實在楊玄感發動兵變、掀起東都風暴之後,就直接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置其於岌岌可危之險境。
最近一個月裡,楊玄感的同黨兵部侍郎斛斯政叛逃高句麗,司隸大夫楊琳(觀德王楊雄之子)因為在楊玄縱逃亡之前與其秘密會晤遭人舉報“憂憤”而死,之後左翊衛將軍郭子和被捕,在返回臨渝關的時候,另一位左翊衛將軍趙元淑也被抓捕,還有其他數位中樞大員的叛逃和非正常死亡,還有一大批軍政要員的被捕,再加上之前聖主曾下詔拘捕左御衛將軍李子雄,下詔免除元弘嗣的弘化留守職務,等等,都讓行宮感受到了一場血雨腥風正撲面而至,人人自危,尤其那些與楊素、楊玄感父子以及他們的親朋故舊有著各種各樣關係的臣僚們,更是噤若寒蟬,失魂落魄,無助的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封德彝就是其中一個,他預感到自己要“出事”了,穩坐了的十八年的“釣魚臺”要沉沒了,為此他積極自救,但他知道憑藉自己這張“老臉”向皇帝表忠心毫無意義,必須圍魏救趙,曲線救國,所以他向虞世基表忠心,畢竟虞世基初進內史省立足不穩之際,是他“雪中送炭”出了大力,同時他也向同屬北齊舊臣並且與自己父親有同僚之誼的裴世矩“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