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好好想想罷。”她大概是心裡煩得厲害,竟然不知不覺將範崢的小名都喊了出來。
紀啟順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的大殿,又是怎麼到的住處。彷彿有奇異的介質將她的感官和世界隔絕開來,她行走動作和常人無異,但卻眼神恍惚、神態迷茫,彷彿魂魄被勾去了千里之外。
直到範崢闔上房門的那個瞬間,那一直被壓抑在心底的火光終於“轟”的一聲在腦海炸裂開來。紀啟順眼光陌生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許守一的話語在她心中不斷撞擊迴響,幾乎令她發狂。
她忽然露齒一笑,有些譏誚的問道:“我能怎麼辦?死?亦或者……生不如死?”她維持著這幾乎可稱得上是明豔奪目的笑容片刻,忽然噗嗤一笑。
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她捂著嘴、肩膀顫動,笑得幾乎不能自己,到最後只能扶著桌子斷斷續續的笑、邊咳邊笑。黑紅色的血液不斷地從嘴角溢位,每咳嗽一次,就有更多的血液湧出,甚至帶著細小的血塊。
她笑得急了些,被不斷湧出的血液嗆住,咳得更厲害了。她撐著桌面慢慢坐下來,忽的吐出一大口淤血。粘稠的淤血沿著桌面慢慢的滴到地上,也滴在她的衣襟上。
紀啟順伸出一根手指從桌面劃過,嘴角有些顫抖的彎了彎,她認真的自嘲:“紀啟順,你看你多可笑……多可笑,你以為自己很厲害麼?可是你看,你誰都護不住,連自己也要死了。”
“你要死了啊!”她厲聲嘶吼,隨即又大笑起來,“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大將軍?一個護不住自己麾下的將軍?你以為你是誰,就連昔日的好友都想置你於死地!你以為你是誰!”她大笑著,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溢位來,混著鮮血斑斑駁駁的滴在地上,濺出一朵渾濁的殘花。
她時哭時笑,狀若瘋癲。
終於,她停了下來,呆呆的坐在那裡。
垂在身側的手忽然抽動起來、握成了拳,紀啟順的身上忽然爆發出一陣極濃郁的殺氣,她抬拳猛地砸向面前的木桌,拳勢中不自覺的帶上了一股令人膽戰的雷霆之勢,乃至於玄木所制的堅硬木材都吃不住力頹然的裂開。
紀啟順“騰”的站起來,身上殺氣不斷翻湧,濃郁的幾乎要凝成霧氣。一向澄明的眸子不知何時呈現出猙獰的赤紅色,緊咬的牙關發出駭人的“咯咯”聲。一股沖天的恨意在她心中翻騰,幾乎要將她僅剩無幾的理智也吞噬進去。
她恨!她恨!
恨天道不公,恨神佛無眼;
恨蘇方、恨姚憲之、恨荀自香;
恨自己十年心血皆化塵土!
她怨、她怨!
怨天、怨地、怨己;
怨善無善報,惡無惡報;
怨自己逞一時意氣與姚憲之鬥法;
甚至怨餘元卜、怨許守一、怨範崢!
她悔,悔不當初!
悔不該多此一舉去救蘇方;
悔不該多管閒事去參合姚、荀之事!
她恨、她怨、她悔,她幾乎將所有人都恨遍了、所有事都怨過了、悔過了,但是她卻依舊痛苦、依舊絕望。她忽然明白了,其實她什麼也不恨、不怨、不悔。硬要說的話,她最恨、最怨的——只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那股濃郁凝練的殺氣漸漸散去了,眼眸也漸漸清明起來。
紀啟順跌坐在地,掩面而泣。她曾經以為自己是強大的,在那個時候她是多麼的不可一世、多麼的自負啊!但是在現實的威逼下,卻發現自己弱小依舊,甚至脆弱到連自己都無法保護。
她彷彿跌落到了人生的谷底,失敗的陰霾將她當頭籠罩。她也曾想要將一切錯誤推到旁人身上,但是她還是清醒了過來。她又想起了衛貴嬪的那句話——沒有人能夠為你承擔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