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情義自然最深厚的,可到底架不住蠶食鯨吞,水滴石穿。奴才自不必說,傍著您無疑。可惜了我是乾清宮伺候,並不是萬歲爺貼身,有勁兒也沒處使。這不,來了個素以。她這人實誠,在尚儀局呆了七年,和誰也沒牽搭。這就是一張白紙擱到您面前了,主子愛在上頭畫花兒還是寫大字兒,由得您吶!”
他洋洋灑灑一大通,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把素以歸到皇后手底下來。他還想借著那丫頭升發呢,密貴妃雖生了阿哥,名分釘在那兒了。皇后還是皇后,不犯錯兒,誰也撼不動她分毫。只要有皇后撐腰,素以就能平步青雲。長滿壽嘖嘖嗟嘆,多好的通天大道呀!倚仗著皇后,自己再使那麼點兒小手段,嘿,小日子那叫一個美!
皇后還在計較,轉臉看身邊大丫頭,“晴音,你說呢?”
晴音是長春宮掌事兒,皇后當初的陪嫁丫頭,為了主子,連命也敢豁出去的主兒。她直直瞧著長滿壽,眼睛都不帶眨的,“諳達,我問您個事兒。”
長滿壽點點頭,“姑姑請講。”
“那個叫素以的丫頭是怎麼到的御前?誰點的人頭?”晴音試探著,“是內務府指派,還是萬歲爺欽點?”
長滿壽來前早想好了對策,立時答道,“這個說起來有點複雜,並不是內務府指派,是榮壽憑著萬歲爺一句贊,自作主張定下的。”
晴音笑了笑,“上回娘娘宣她到跟前,我瞧了一眼,實在眼熟得緊。諳達不覺得她像一個人?”
好厲害丫頭!長滿壽被她問得啞口,攥著拳頭琢磨了一下才對皇后道,“這個奴才也瞧出來了,奴才斗膽揣測,萬歲爺就是瞧她礙眼才罰她提鈴的。只不過這丫頭有點意思,和那些木頭人似的宮女兒不大一樣。照榮大總管的說法,點她到御前,還有點出氣包的用處。”他嘿嘿一笑,“其實這樣倒好,娘娘放一百二十個心,主子爺對她絕不能怎麼樣。就算有點想頭也得掐了,畢竟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都在呢,就衝這張臉,哪頭都不能答應。”
皇后倚著炕桌有點走神,她和皇帝的情分到底有多少,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彼時他還是親王,宮裡選秀替宗親指婚,她就那麼糊里糊塗成了他的嫡福晉。婚後他待她倒還好,但是她走不進他的世界。他對哪個都不甚熱情,可能是性格使然,做皇子時就有個霸王的諢號,板起臉來六親不認的。即便是自己的枕邊人也常帶著提防,從來沒有對誰全然信任過。加上他房事上需索有限,這種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龍潛起側福晉、通房少說十來個,結果十三年下來只生養了四子兩女。可見他挑得起江山,經營男女感情方面實在欠缺。
女人嘛,臉皮子看得比較重。說句大白話,夫妻關係多半要靠那種事來維繫,這方面淡了,情分也就一里一里遠了。這兩年皇帝初一十五照例來她宮裡,然而敦倫的趟數……不好意思說,說出來怕人笑話,十趟裡沒有一趟。這可叫人怎麼處?打落牙齒和血吞,苦成了黃連人兒,面上也要裝得尊貴體面。好歹她是東西六宮的當家,適時的找人過過招,也顯得她看重皇帝,愛為他拈酸吃醋。
她這兒神遊太虛,半天才聽見晴音叫她。她啊的一聲回過頭來,“說什麼?”
晴音看看長滿壽,湊近了皇后道,“主子,他說的不能全信,不過也還有兩句真話。奴才是覺得,不管萬歲爺會不會瞧上那丫頭,收歸旗下對咱們沒有壞處。主子的意思呢?”
皇后稍一頷首,叫了聲二總管。長滿壽一凜,忙不迭離了座兒打千,“聽娘娘示下。”
“你傳懿旨給內務府,說我這兒準了。告訴素以好好當值,回頭我有賞賜給她。”皇后說,“至於密貴妃的妹子,先讓在御前服侍著,仔細留意她,只要安分守己便罷了,一旦有什麼出格的地方即刻來回我。逮著了錯處攆出宮去,大夥兒圖個眼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