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多數時侯,都是生活在一種慣性之中,重複或繼續昨天的日子,經歷的都是一些平淡無奇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事情,意識和心靈處於相對的遲滯和痲木狀態,只有一些浮光掠影的圖象,一些轉瞬既逝的感覺,一些偶然浮起又沉下的思想和念頭,很少有新鮮的刺激和感受。
對於某些東西我很少主動爭取,為的是不承擔這種“主動”的責任,我希望的是那種東西自然而然地到來,而我被動地接受。如果這種東西給了我快樂,那就是一分意外的賜與。如果讓我感到痛苦,那也是出於必然,不是我自己的選擇。這樣,我就從“責任情境”中解脫了出來。
智慧的人把冰冷的現實當作一種生活現象來接受,愚昧的人把微小的生活現象當作難以逾越的生存現實。
大多數人都生活生存在生命的表面,關注著社會、現實和自身的生活,好像這些就是生命的全部了。而所謂意義和價值也只限於社會和現實的層面,即使死亡也是社會和現實意義上的死亡。
我們每個人都沉在生活的夢裡,我們每天都在生活,我們不僅在生活,而且還在盤算著生活。生活是感官的事,也是腦子的事,在“思想”中有著更為豐富的生活。
大自然為自己創立了一個對立物————人類,用他來證實自己的存在,而人類卻可笑的想遠離自然證實自己。但命定的死亡粉碎了人類的夢想,恐懼死亡也是一種與大自然對抗的意識。
人活著,太真實了討人厭,太虛偽了也討人厭。世上找不出一個能讓所有人喜歡的人,也很難找出一個被所有人討厭的人。世上每個人大都被一些人所喜愛,又被另一些人討厭著。
一個想討別人喜歡的人,必是一個自視很低的人,一個不想討別人喜歡的人,則必定自視很高。
人常常讚美不如自己的人,因為不如自己,人常常貶低高於自己的人,因為高於自己。人們常常用抑強仰弱來達到一己的心理平衡。
善良是吝嗇的,人們只對比自己不幸的人才表現善良。因為別人的不幸使人對自身的境遇感到一種滿足,而別人的幸運,卻只讓人意識到自身的欠缺。
隨感(之五)
大善和大惡都是人的天性,但人為了生存又不得不對善和惡都有所節制。人做好事是為了自己,做壞事也是為了自己。
人的內心真是一個奇妙的世界,它既可以想一些最美妙的事,又可以想一些最下流、最骯髒、最無恥、最邪惡的事,而表面上仍像一個正派人。所以,所謂正派人,不過是一些善於隱藏自己不正派想法的人。
人生來就是不甘於平庸的,而世上之所以有那麼多庸人,乃是因為他們不得不平庸。
人類不斷給自身製造越來越多的多餘的東西,從而使活著變得繁瑣。
當人長大時,他會悲哀地發現,自己已失去了與自然的交感。而當他臨近老年時,他又會悲哀地發現,自己有了越來越多地與自然的交感。
人總是在潛意識裡希望別人倒黴,而自己獨得好運。所以,他才在別人倒黴時,幸災樂禍,自己倒黴時,垂頭喪氣。但人在幸災樂禍之後,會去幫助別人,在垂頭喪氣時,會想到別人的幫助。
所謂勇敢的人,並非說他沒有恐懼,而是他能戰勝恐懼。恐懼是人人都會有的,即使英雄也不例外。
世上的事看不開,一切都大得了不得,看開了,沒有一件值得煩憂掛慮的。
沒有誰能完全敞開自己的內心,也沒有誰能完全關閉自己的內心。大多數人只顯露與自己有利有益的那一部分,而把與自己有害的那一部分隱藏起來。
內心充實的人喜歡獨處,內在貧乏的人喜歡群居,他只有依靠他人才能彌補空虛。
人不能靠理想生活,但活著又不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