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珍給廊子下的鸚鵡餵了食,正要拿本書來看看,明月過來遞了張帖子。海蘭珍開啟一看,原來是舅舅忠毅侯家的三表嫂邀請自己去書局,說是海月書坊新出了幾本衛夫人的簪花小楷字帖,問海蘭珍可有興趣去看看。
這幾日海蘭珍正好在臨衛夫人的《名姬帖》,只覺高逸清婉,流暢瘦潔,當得起“碎玉壺之冰,爛瑤臺之月,婉然若樹,穆若清風”之贊,因此欣然回帖,派了下人送往忠毅侯府,約好了第二日辰時德容派車過府接她,然後一同前往海月書坊。
到了第二日,海蘭珍吃過早飯梳洗畢,侯府果然派了馬車、遣了小廝和跟車的婆子到寶鈔衚衕的副都統府來接她。烏雅氏極是願意海蘭珍跟孃家的人多親近,因此也不多說就讓了明月和綠菊隨著她出門。
海蘭珍出門才發現,侯府派來跟車的婆子她認識,但跟車的小廝居然是長風。長風是三表哥睿禮身邊的貼身小廝,深得睿禮信任,一向都跟在睿禮身邊,而且也都在外院行走。侯府的規矩很嚴,外院的管事和下人除非特許一般是不能去內院的,況且跟車的小廝和婆子也都是有定例的,長風如何會跟了車來接她?
這樣一想,腳下就有些遲頓起來。
長風看出了海蘭珍的疑惑,趕緊笑著上前行禮解釋道:“府裡原先跟車的小廝年紀大了都配了人,打發到莊子上去了,現在的小廝都是新上來的人。我們三少福晉怕他們不懂事衝撞了您,特地向爺要了小的來接您。”
這樣倒也說得通了,海蘭珍看了綠菊一眼,後者馬上拿出碎銀子打賞。長風跟在三表哥身邊,雖有月例但應該不會太少,海蘭珍還是按規矩給他打賞。因他是表哥身邊的紅人,打賞又多了一倍。好在海蘭珍生在富貴家,暫且還不需要為銀子發愁,每月的月例向來是綠菊掌管,她又心細,管得有條不紊。明月性子直、脾氣衝,但並不是魯莽之人,又經過海蘭珍調教過了,明白“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的道理,加上綠菊性子平和,遇事考慮周到又肯謙讓,一來二去磨合開了,明月倒和綠菊倒成了好友,辦起事來兩人配合得相當默契,調教幾個小丫鬟也頗見成效,這讓海蘭珍鬆了口氣,總算有了得力的心腹,凡事也不用再親力親為了,她可是個懶人。
海月書坊在城西,而海蘭珍所在的寶鈔衚衕卻在城東,要去書局,必須穿越大半個內城,因此海蘭珍帶著明月上了車,長風吩咐了車伕幾句,帶著跟車的婆子向著城西迤邐而去。
馬車經過鬧市區,海蘭珍聽得耳邊聲音嘈雜唯恐出事,就對掀開簾子的一角對跟車的明月說:“街上人多,你去吩咐車伕讓他慢點,不要衝撞了行人。”
明月點頭前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嘈雜的聲音漸漸減少,看來已經出了鬧市區,進入官道。海蘭珍歪了半日,正想坐直身體,卻只聽見一陣喧譁和驚呼,接著耳邊一陣疾風,帶動身側的窗簾也掀起,匆忙中海蘭珍只看到幾騎黑衣人從她馬車旁邊疾馳而過,黑衣人所騎馬匹俱是高大健壯,似是軍中所用的駿馬,所到之處,眾人慌不擇路地避讓。她心中暗道不好,這樣大的動靜只怕要驚動自己所乘的馬車。侯府拉車的馬向來溫順,但受驚之下難免也會做出發狂的舉動。
果然,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駕車的馬已經受驚開始狂奔,車伕猝不及防已被甩下了馬。明月和跟車的婆子已被甩到了最後邊,連明月的驚呼也只是一瞬間就聽不見了。馬急速奔跑帶起的風把門簾高高捲起,海蘭珍匆忙中似乎看到正前方隱約有幾騎馳來,只得隨手拔下頭上的兩枚玉簪朝馬前腿膝彎處一擲,疾馳的馬頓時雙腿臥倒猛然停了下來,車廂卻照舊往前撞了上去,海蘭珍已在這一停一頓中飛身躍出,幾個翻轉之下穩穩地站在路邊。
所幸侯府的馬車堅固結實,不過經此一事,馬腿大概是折了,以後也不能用了。駕